2014年4月19日 星期六

【對聯】參考資料:楹聯叢話全編(四之四)

楹聯叢話全編 清梁章鉅


巧對續錄 

卷上

杭州裘春湛茮雪先生,乾嘉時有書名,長於文,素不信乩,偶遇之云:“是張紫陽。裘向熟明文金丹,以金丹文最多四百字,故可貴。”正在論文,便喧曰:“‘金丹四百字’,能作一對,則真張耳。”有從旁私議者曰:“莫非‘道德五千言’乎?”乩判曰:“首二字未工,何若‘銅錢廿一文’乎?”群曰:“工則工矣,亦有說乎?”請判,曰:“明日當知。”裘曰:“遁詞也!”次日,立門首,見向收字紙者挑一擔謂裘曰:“昨從字紙中得一破帖,無首尾,能售乎?”問其價,曰:“三分銀,合銅錢廿一文也。”裘心動,索觀,乃一張破紙,玉版十三行也。為之心折。
 
汪衡甫方伯宦浙來談,謂近來文士,早慧者多。昨送一星使到某家,其子方十歲,聞客言“勞於王事”,應聲曰:“簡在帝心。”因檢案上《詩經》“巷無服馬”命對,又應聲曰:“隰有游龍。”其兄對“野有死麕”,遠不如矣!座上嘖嘖稱羨,惜佚其姓名。
 
陳香谷先生,晚年重聽,必在旁大聲傳之,方得聞。有言:“昨聞縣令收得惡少號通天吼者。”先生聞得“通天吼”三字,不甚清,再三問不已。時沈聽篁前輩在座,大聲附耳曰:“諸公謂‘通天吼’三字有對矣!”問:“何對?”則又附耳大聲曰:“著地聾。”先輩風趣如此。
 
高安朱相國軾五歲時,父攜至巨室某氏。某見其文秀,問:“讀書否?”對曰:“《學》、《庸》甫讀畢,學作破題。”時方築室,因以鋸木為題。公應聲曰:“送往迎來,其所厚者薄矣。”某大奇之,攜之登樓,以“小子登樓”令對。公應聲曰:“大人入閣。”某知為偉器,令在家塾肄業,以女妻之。按:朱相國予未及見之,其曾孫女為予孫媳,其孫曾輩有為官他省者。

今時詩文喜用借對,以寓巧思。蓋古人三十四格內之假對也。如“自朱耶之狼狽,致赤子之流離。”以“赤”對“朱”,以“子”對
“耶”。狼狽,獸名;流離,鳥名。此種假對,今尚學之。若“廚人具雞黍,稚子摘楊梅。”以“雞”對“楊”,與“羊”同音。“天子居丹扆,廷臣獻六箴。”“白髮不愁身外事,六么且聽醉中詞。"以“丹”對“六”,更以“六”對“白”,取“六”與“綠”同音。“蒼籙”對“諸姬”,以“諸”為“朱”;“皇眷”對“紫宸”,以“皇”為“黃”之類,今則不取矣。然其格不可不知也。
 
德清蔡明經壽昌少有神童之稱。趙太守學轍府試,愛其才,以女妻之。嘗偕遊碧浪湖,趙口占“魚蹙水紋圓到岸”句,命之對,即應聲曰:“龍噓雲氣直沖天。”
 
建炎中,駕駐維揚。康伯可上《中興十策》,名振一時。後秦檜當國,伯可乃附會求進,擢為台郎。嘗與檜對局格天閣下,檜戲康曰:
“此卒渡河,是爾將軍之疥癩。”伯可徐應云:“今皇御極,視公宰相如腹心。”檜大喜,棋後酣飲終日。檜死,伯可亦貶。
 
元張司令,忘其名,富而好禮。慕楊鐵崖名,往迎之。鐵崖鄙之,弗應。張乃延鮑恂為師,受業焉。後迎,鐵崖乃往。以妓芙蓉捧酒名金盤露,鐵崖題句云:“芙蓉掌上金盤露。”妓應聲曰:“楊柳樓頭鐵笛風。”蓋鐵崖又號鐵笛道人也。鐵崖撫掌曰:“妓能文,其主可知。”按:此節前錄已及,唯前略而此詳,故再錄之。
 
仁廟手執水晶鼻煙壺,內書《蘭亭敘》文,蓋用曲筆寫晶內。新入貢者,文勤從未睹此,屢目之。上曰:“爾愛之耶?‘此地有崇山峻嶺,茂林修竹。’能對則賜爾矣!”公應聲曰:“若周之赤刀大訓,天球河圖。”上即賜之。紀用之詼諧,而彭能用之奏對,尤為難得。
 
歸安閔峙庭中丞鶚元九歲時,其外舅尚書毛公,於元宵宴客,中丞以舊姻與焉。是夜無月,主人令多掛燈彩,並以擊鼓催花令侑酒。公作對屬客曰:“元宵不見月,點幾盞燈,為河山生色。”請諸公屬之。是日,適屆驚蟄節。中丞即對曰:“驚蟄未聞雷,擊數聲鼓,代天地宣威。”公大稱賞,遂以女妻之。
 
乾隆間,浙江鄉試二場。《易經》題有出“離為目為電”五字者,與某科第一場首題“利與命與仁”恰好作對。
 
蒙古烏爾吉氏時帆祭酒,文譽著卓,尤好獎掖後進,壇坫之盛,幾與袁隨園埓,而品望則過之。幼聰穎,七歲時,塾師以“馬齒菜”命屬對,以“雞冠花”應。後改名法式善。法式善者,國語黽勉上進也。
 
《輟耕錄》:崔進之藥肆懸牌曰;“養生主藥室”,趙魏公以“敢死軍醫人”對之。
 
粵東珠江之濱,有袖海樓一座,許觀察所築,取東坡“袖中有東海”
意也。“襟江閣”可與“袖海樓”作對。
 
《清異錄》:世宗遣使入嶺館,接者遺茉莉,文其名曰:“小南強”。及本朝張主面縛偽臣到關,見洛陽牡丹,縉紳謂曰:“此名‘大北勝’”。按:此六字對,前已見之,特無話耳。
 
明都穆《都公譚纂》云:張公禎居翰林久,其門生之子,又有在門下者,其人不敢稱門生,而通狀曰門孫。塚宰馬公文升,齒德並尊,鄉人以書通者,不敢稱鄉尊,而曰鄉祖。“鄉祖”、“門孫”,可作對也。
 
蘇頲嘲尹姓曰:“丑垂半足,甲不全身。”對云:“知伊少人,見君無口。”此亦拆字為對也。
 
祐山檢古人佳句云:“閑鋤明月種梅花。”恨無可對。嘉靖甲辰,偕僚友坐吏部席舍中,以前句索對。對者數人,皆平平。後徐七橋對云:“漫掃白雲看鳥跡。”超脫塵凡,大有仙氣,因呼為徐白雲。
 
《北窗瑣語》:宋時有行客好詩喜遊,月夜停舟,立橋注視,忽感於“明月小橋人釣魚”句,得句云:“獨立板橋,人影月影,不隨流水去。”更欲對之,竟不如意,徬徨終夜。每於月夜作吟詠聲,殊覺苦狀。後於旱道旅店亦然,幾於夜深不寐。忽聞窗外林薄中吟聲清隱,歷歷可數,起坐審之,則“孤眠茅舍,詩魂夢魂,迸逐故鄉來。”“思之思之,鬼神通之。”誠然。按:此前錄已見,所敘未得其詳,亦未詳何書,故重錄之。
 
《都公譚纂》:鐵冠道人張景華者,精天文地理之術。太祖與友諒戰,以道人從。友諒中流矢死,莫有知者,道人望氣,語上曰:“友諒死。”賊遂大敗。定鼎金陵,道人結廬鐘山,梁國公藍玉訪之,道人野服出。玉以為慢己,戲之曰:“腳穿芒屨迎賓,足下無屨理。”
時玉以椰子瓢飲道人酒,對云:“手執椰瓢勸酒,目前不鐘終。”玉譏其無理,道人則謂其不善終也。玉武臣勿悟。未幾,玉被禍,而道人言驗。一日,道人投入大中橋下死。半月後,潼關奏至,有鐵冠道人以某日過關,即投水日也。

誠意伯劉基將朝謁,途中忽一僧求附舟,公命納之。時公方作表,籌思不能安席,僧曰:“有何事在念?”公曰:“表中‘蹉跎歲月,五旬有三’,未有對句。”僧隨口曰:“何不言‘補報朝廷,萬分無一’。”公驚起,曰:“和尚非高峰乎?”款留多日別去。
 
杭州有師徒五人,師刁巧,每與徒為難,實則師拙,而徒五人均慧也。一日,同赴省試,至大關,而關已閉,師徒互相怨。師曰:“有一對,你們如對得,則我認錯,否則仍你們錯也。”師出對云:“開關遲,關關早,阻過客過關。”徒應之曰:“出對易,對對難,請先生先對。”已見前錄師用本地風光,此亦本地風光。師大窘云:“命你們作對,偏即以對糾纏,且拉到我身上,不准,乃再對之。”師意必無能對之者。忽一徒云:“讀畫易,畫畫難,推作家作畫。”師大驚異,更欲難他徒以自解。又一徒云:“鬆扣快,扣扣徐,唯侍兒侍扣。”師曰:“尚有二人未對,冀以分過。”其一徒曰:“停磨逸,磨磨勞,雇幫工幫磨。”末一徒云:“聽唱寂,唱唱喧,唯解人解唱。”眾徒請師對。師曰:“非我不能對,盡為爾輩先占去也。現真無可對矣。”眾徒曰:“我們代師對之。句云:‘止扇熱,扇扇涼,令長隨長扇。’”師仍支吾曰:“‘關’對‘畫’不類,對‘扣扣’、‘磨磨’、‘唱唱’均不類,必須別對,方算得。”眾徒云:
“‘掌印官,印印僕,有管家管印。’類乎?”“否!”師曰:“印與關雖類,尚差一線。”眾徒久之,又斟酌合成一對云:“‘設渡費,渡渡廉,便快足快渡。’以‘渡’對‘關’,未知可否?”師大慚,語沮。
 
《簷曝雜記》:金山一小沙彌善對,潤州太守某出對云:“史君子花,朝白午紅暮紫。”應聲云:“虞美人草,春青夏綠秋黃。”
 
《清異錄》云:建業野人種梨者,詫其味曰“蜜父”;種枇杷者,美其色曰“蠟兄”。四字正可對。
 
元妓孫秀秀,色藝雙絕,都下翹楚也。一時名公巨卿,多愛重之。京師誦以十字云:“人間孫秀秀,天上鬼婆婆。”
 
常熟李文安公傑五歲在堂中圍柱戲逐,見者以“手攀庭柱團團轉”試之,李應聲云:“腳踏樓梯步步高。”登第後,入館,賦《禁苑聞鶯》,結句云:“君王厭聽如簧語,莫向金門弄曉聲。”人多傳之。
 
震澤倪太史師孟幼穎悟,七歲時,與蔡某同塾讀書。蔡欺其無知,舉《孟子注》“倪,小兒也”戲之。倪曰:“我唯讀《論語注》,甚熟,仍是姓蔡之蔡字,偏曰:‘蔡,大龜也。’何故?”蔡為之語塞。
 
宋趙清獻帥蜀,有妓簪杏花,豔甚。公偶戲云:“髻上杏花真有幸。”頗屬意焉。妓應聲曰:“枝頭梅子豈無媒。”流連而出。遇晚,使老兵呼妓,久不至,令人速之。既而周行室中,曰:趙抃不得無禮。”又令止之。老兵自幕後出曰:“某度相公此念,不過一個時辰,實未嘗往也。”
 
吳縣潘文恭公,童試時,終日端坐不離試席。吳縣令李昶亭逢春異之,拔置前列,因出對云:“范文正以天下自任。”公對:“韓昌黎為百世之師。”又云:“青雲直上。”對以“朱紱方來”。決公必貴,後為宰相。某公贈聯云:“大富貴,亦壽考;蓄道德,能文章。”說者謂“今代偉器,非公莫能當此兩語也。”
 
弘治初,馬浩瀾與王天壁泛舟西湖,停舟蘇小墓,適天壁善乩仙術,每吟詠有窘,即叩仙續之。常攜乩行,浩瀾因請召之。乩既動,馬問:“仙何名?”書云:“有事即問,問畢告名。”浩瀾曰:“‘捧瑤觴,南國佳人,一雙玉手。’久未能對,願仙成之。”即書云:
“趺寶座,西方佛子,丈六金身。”二公咸駭愕,乩運不已,復成一律云:“此地曾經歌舞來,風流回首作塵埃。王孫芳草為誰綠,寒食梨花無主開。郎去排雲叫閶闔,妾今行雨在陽臺。衷情訴與遼陽鶴,松柏西陵正可哀。”後書《蘇小小和馬先生昨日斷橋首唱》。
 
《塗說》:“天若有情天亦老,月如無恨月常圓。”已見上絕對也。袁香亭太守《無題詩集句》又用文衡山詞,將“花若有情花亦懊”為上句。
 
雲間朱旅溪應對敏捷,在比部久,太平府一同年謔之曰:“狀如松江鱸。”即應之曰:“甯作太平犬。”
 
彭魯溪、袁與山,社友也。與山子太沖公,年甫八歲,常侍父側,自稱為小相公。彭因試以對曰:“願為小相。”太沖順口答云:“竊比老彭。”又令背書,見書本面頁損落,詰其何以破落如是。則云:
“已經年。”遂以對屬之云:“書面經年頁落,為懲風霜。”太沖云:“燈心徹夜花開,因何雨露。”彭大稱賞,以女妻之。後翁婿同登嘉靖甲辰進士。
 
《清異錄》云:胡床施轉關以交足,穿便絛以容坐,伸縮須臾,重不
數斤。相傳明皇行幸頻多,從臣或待詔、野頓、扈駕、登山,不能跂立,欲以安身,遂創意造此,當時稱逍遙座。又唐季王侯競作方便囊,重錦為之,形如今之照袋。每出行,雜置衣巾、篦鑒、香藥、詞冊,頗為簡便。“逍遙座”正可對“方便囊”也。
 
又云:魏王繼岌每薦羹,以豬、兔、羊臠參之。時盧澄為平章事,趨朝待漏,堂廚具小饌,澄唯食粥。其品曰乳粥、曰粟粥、曰豆沙加糖粥,三種並供。澄各取少許,並和而食。廚官遂有“王羹亥卯未,相粥白玄黃”之對語。
 
又云:陳喬與張佖之子,秋晚並游聖武湖。時群鷗遊泛,佖子曰:
“似一軸內本瀟湘圖。”陳喬顧卒吏云:“此白色水禽可作脯食否?”僉笑曰:“張佖子半莖鳳毛,陳喬男一堆牛屎。”喬自是得白鷗脯之名。
 
有嘲瘌痢頭以聯者,句云:“永夜無聊,同向西窗剪蠟瘌;良宵獨坐,好從東閣燃藜痢。”
 
《西堂雜俎》云:虞長孺曰:“天地,一梨園也。”陳眉公曰:“佛氏,朝廷之大養濟院也。”予戲作一對云:“世界小梨園,牽帝王師相為傀儡,廿四史演成一部傳奇;佛門大養濟,收鰥寡狐獨作丘尼,億萬人遍受十方供奉。”
 
同州澄城縣有九龍廟,然只一妃耳,土人云:馮瀛王之女也。夏縣司馬仲才戲題聯云:“身既事十主,女亦配九龍。”過客讀之,無不匿笑。
 
嘉靖己未年,水荒田沒。有勞姓號半野,為屯田郎中。時都水郎顧一江,同年也。戲勞曰:“半野屯其田,空勞碌碌。”勞應聲曰:“一江都是水,回顧茫茫。”各切其姓名,聞者絕倒。
 
《清異錄》:居士李巍求道雪竇山中,畦蔬自供。有問巍曰:“日進何昧?”答曰:“以‘煉鶴一羹;醉貓三餅。’”巍蓋煉得身形似鶴形,日以蒔蘿薄荷搗飯為餅也。有所親見其門,即此八字列諸左右。按:此八字已見前錄,而此則話甚詳,故又錄此。
 
《塗說》云:桐鄉有閨秀,夢中得句“金衣公子雪衣娘”,自言夢中是一聯,覺時忘其出句。尋思至廢食,晝夜吟此句不休。其父憂之,乃榜門云:“有人對此,當以女許字。”後久無射屏者。按:金衣公子為鶯,雪衣娘為白鸚鵡,亦無甚難對。記得《清異錄--藥譜別名》,可以“銀條德星風條使”為出句。銀條德星,山藥也;風條使,風藤也。草鳥相對,何不可者?或者曰:“玉桂仙君江瑤柱月桂使蟾蜍”亦可對也。
 
天下物,有不可以常理測者。“石脾入水即乾,出水便濕;獨活有風不動,無風自搖。”此二語便可對。又“石脾”可對“木耳”。
 
至正初,張仲舉為集慶路學訓導,盧御史下學點視廩膳。鄰齋出對云:“豸冠點饌。”是日適用驢肉,仲舉戲續云:“驢肉作羹。”御史聞之大怒,欲於翌朝逮捕之。乘夜逃揚州。時揚州方盛,眾聞其名,皆延致之。仲舉肢體昂藏,行則偏聳一肩。韓介玉嘲以詩云:
“垂柳陰陰翠拂簷,倚欄紅袖玉纖纖。先生掉臂長街上,十里珠樓盡下簾。”時有相士在座,或曰:“仲舉,病鶴形也。”相士曰:“不然,此雨淋鶴形也,雨霽則沖霄矣。”後果大顯。
 
《國朝文武官職備考》一書為欽定本,上溯三代,近迄我朝。其中名色一一可稽取而對之,誠足以新耳目也。茲酌錄於左。如:

“按察”對“監臨”。“總制”對“協揆”。“公相”對“師王”。
《老學庵筆記》:蔡攸初以淮康節領相印,徽宗賜宴,因語之曰:
“相公公相子。”蓋是時京為太師,號公相。又,《西湖遊覽志》:韓侂胄封平原郡王,而官太師。一時獻佞者稱之謂師王“侍衛”對
“駐防”。“榜眼”對“林牙”《遼史》:北面官,大林牙掌文翰之事,即今之翰林院“參將”對“貳公”。“門客”翰林對“台郎”御史“先馬”即洗馬對“假龍”。“鐵柱”御史對“銀台”。“學正”
“治中”。“首參”對“次相”閣學。“補闕”對“拾遺”。“主事”對“納言”。“正字”對“中書”。“龍閣”對“鶴廳”葉夢得《避暑錄話》:龍圖閣學士,舊為老龍閣“金紫”對“銀青”。“秋憲”對“冬卿”光祿。“祭酒”對“探花”。“農父”對“穡臣”。
“版使”戶部對“階官”郎中。“主客”對“行人”。“總閫”對
“都堂”。“五馬”對“千牛”。“節度”對“枝官”。“庫部”對
“倉曹”。“永巷”對“長流”。“粉署”對“冰廳”。“翼長”對
“羽林”。“起部”對“走鄉”。“司竹”對“撻林”。“香尉”對
“甘丞”。
 
如三言云:
“鐵帽子”對“繡衣郎”。“千夫長”對“百里侯”。“南北部”對
“東西銓”。“豹韜衛”對“烏衣郎”。“萬戶府”對“六曹掾”。
“赤車使”對“紫衣郎”。“三司使”(詹事府)對“六察官”(御史)。“武備院”對“文選司”。“東觀令”對“南書房”。“睢鳩氏”對“驄馬郎”。“內宰相”對“外翰林”。“大柱國”對“小試官”(梅聖俞為小試官)。“理軌使”對“給事郎”。
 
四言云:
“駐防協領”對“總捕同知”。“三太三少”對“四輔四鄰”。“北門學士”(翰林)對“東台舍人”(給事中)。“蘭台令史”(御史)對“桂坊大夫”(詹事)。“九門提督”對“五城指揮”。“五花判事”(宰相)對“七兵尚書”。“紫縟宰相”對“黃門侍郎”。
“馬群太保”(遼時牧場之官)對“牛錄章京”(備御稱牛錄章京,謂今騎都尉也)。“銀牌天使”對“金殿傳臚”。“巡城御史”對
“擔榜狀元”。“八旗都統”對“四曹尚書”。“小鳳大鳳”(宋時以紫薇舍人為小鳳,翰林學士為大鳳,見《表異錄》)對“假龍老龍”(方勺《泊宅編》:舊制直龍圖閣謂之假龍,龍圖閣學士謂之老龍)。
 
《洛陽記》:銅駝街在洛陽南金門外,人物繁盛,為之語云:“金馬門外來多士,銅駝街上集少年。”一時情景如此。
 
嘗聞有一老翁,晚歲得孫,自課之。授以《五經》,尚能成誦。《周易》讀畢,接讀《戴禮》。按字講解其義,每有領悟。一日,以“帝乙歸妹”命屬對,並戒以須按字對之,不可忽略。孫應聲曰:“君子抱孫。”翁大喜,曰:“吾真有孫矣!”及稍長,又授以漢唐古文,使熟誦之。未數年,《五經》讀畢。一日,與講《出師表》,出句
“於成敗利鈍,未能逆睹也。”命屬對,則遽應云:“而艱難險阻,則已備嘗之。”後成通品。
 
《嶽麓泊志》:岳麓負衡荊湘。宋開寶創建書院,以待學者。咸平山長周式真宗召見,授國子主簿,詔使主簿賜嶽麓書院之額。於是書院之盛,甲於天下。更於爽塏地建屋多所,學者云集,至千餘人。時為之語云:“道林三百眾,書院一千徒。”而教化大行。
 
澗花曰:姚東石用一僕,以年小遣之。父年七十,求復用,又恐他人攙入,願代執數日役,以待子來。東石固辭之。翌日,挈子至,並挽予關說,聲淚俱下。憐之,同其前往。東石縷陳顛末,並曰:“是所謂愛憐少子也。”予曰:“誠不免牽率老夫耳。”東石撫掌曰:“此妙對也。”遂復留之。

國朝寰宇遼闊,州郡以數千百計,就十八省間,每有兩處同一名者。而可取以為對偶者甚多,今特酌錄之於左。如:
 
博白-廣西;宜黃-江西。分水-浙江;連山-廣東。武進-江蘇;文登-山東。青浦-江蘇;藍田-四川。南匯-江蘇;北流-廣西。赤峰-直隸;白水-陝西。合浦-廣東;交河-直隸。聞喜-山西;思恩-廣西。合水-甘肅;通山-湖北。荷澤-山東;荔波-雲南。鹿邑-河南;魚台-山東。來鳳-湖北;寶雞-陝西。三水-廣東;五雲-山西。荔浦-廣西;蘭山-山東。石埭-安徽;金山-江蘇。長壽-四川;大同-貴州。秀水-浙江;寶山-江蘇。新野-河南;古田-福建。五寨-山西;萬泉-江西。彌勒-雲南;蓬萊-山東。余慶-貴州;太和-雲南。六合-江蘇;萬年-江西。打箭-四川;圍場-直隸。日照-山東;雲和-浙江。東筦-廣東;西平-河南。上林-廣西;大竹-四川。文水-山西;靈山-廣東。曲阜-山東;長沙-湖南。綿竹-四川;石泉-陝西。巨鹿-直隸;嘉魚-湖北。靈壽;永年-皆直隸。安吉-浙江;嘉祥-山東。鐵嶺-奉天;鉛山-江西。長樂-廣東;永定-福建。將樂-福建;遂安-浙江。榆次-山西;桐廬-浙江。同安;永定-皆福建。長子-山西;富民-雲南。太谷-山西;長山-山東。孝感-湖北;惠來-廣東。古浪-甘肅;新城-浙江。桑植-湖南;松滋-湖北。陽曲-山西;陰平-山東。山丹-甘肅;電白-廣東。富順-雲南;貴陽-貴州。
按:以上皆二字縣名也。又:
 
密縣-河南;通州-直隸。開縣;合州-皆四川。禮縣-甘肅;忠州-四川。達縣-四川;開州-直隸。桐梓縣;松桃廳-皆貴州。雙流縣-四川;獨山州-貴州。百色廳-廣西;萬全縣-直隸。霞浦縣-福建;富波廳-四川。銅梁縣;石屏州-皆雲南。神木縣-甘肅;佛岡州-廣東。龍川縣-廣西;鶴峰州-湖南。麟遊縣;鶴慶州-皆陝西。金華府;玉環廳-皆浙江。鹽城縣-江蘇;茶陵州-湖南。黃梅縣-湖北;黑鹽廳-雲南。四會縣-廣東;六安州-安徽。
 
順德梁廷柟有《東坡事類》一編,中多坡公筆墨,其偶句每屬對工整,錄之足為摛藻之助。《侯鯖錄》云:東坡年十餘歲,在鄉里見老蘇誦歐公《謝宣召學士院》及《謝對衣並馬錶》。老蘇命坡擬之,其間有云:“匪伊垂之,帶有余;非敢後也,馬不進。”老蘇喜曰:
“此子他日當自用之。”至元祐年中,再召入院作承旨,乃益之云:
“枯羸其質,匪伊垂之,帶有余;斂退為心,非敢後也,馬不進。”
《聞見後錄》云:“東坡既遷黃岡,京師盛傳白日仙去,神廟聞之,對左丞蒲宗孟歎息久之,故東坡《謝表》有云:“疾病纏身,人皆相傳為必死;饑寒並日,臣亦自厭其余生。”後人謂皆佳對也。
 
《梁溪漫志》云:東坡帥定武,有武臣狀極樸陋,以啟事來獻,坡讀之,甚喜,曰:“佳作也。”客退,以示幕客李端叔。問:“何處對句為整?”端叔曰:“‘獨開一府,收徐庾於幕中;兼用五材,走孫吳於堂下。’此偶句最佳。”坡曰:“非君誰識之者!”即為具召之,與語甚歡,且令其制為楹聯。
 
《清波雜誌》云:東坡南遷度嶺,次於林麓間,遇二道人,見坡即深入不出。坡謂押送使臣:“此中有異人,可訪之。”既入,見茅屋數間,二道人在焉。意象甚瀟灑,顧使臣問曰:“此何人?”對以“蘇學士”。道人曰:“得非子瞻乎?”使臣曰:“學士始以文章得,終以文章失。”一道人曰:“文章豈能解榮辱?”其一曰:“富貴從來有盛衰。敢以此偶句奉贈,可以賅平生矣。”未幾避去,不得復與言。坡云:“何處山林間無有道之士乎!”
 
《瑞桂堂暇錄》云:東坡自謫海內歸,人有問其遷謫艱苦者。坡答曰:“此乃骨相所招。少時入京師,有相者云:‘一雙學士眼,半個配軍頭。’此十字熟於胸中。並云:‘異日文章雖當知名,然有遷徙不測之禍。’今日悉符其語。”此一聯自後常懸諸楹,亦足見事有前定云。
 
《懶真子》云:李方叔初名豸,從東坡遊,坡曰:“《五經》中無公名,獨《左氏》曰:‘庶有豸乎!’乃音直氏切。後人以為蟲豸之豸。又《周禮》供具絼亦音治,乃牛鼻繩也。唯《玉篇》有此豸字。非《五經》字不可用。今宜易名曰廌。”方叔遂用之。秦少遊見而謂之曰:“吾有一聯相贈。”李曰:“請賜教。”則云:“昔為有角狐,今作無頭箭。”豸以況狐,廌以況箭。方叔倉卒,無以答之,終身以為恨。
 
《石林詩話》云:劉季孫,平之子,能作七字偶句,家藏書數千卷,善用事,《送孔宗翰知揚州》有兩偶句云:“詩書魯國真男子,鼓吹揚州作貴人。”多稱其精當。孔每以此十四字懸諸楹。為杭州鈐轄,子瞻作守,深知之,嘗以詩寄子瞻云:“四海共知霜霧滿,重陽曾插菊花無。”子瞻大喜。《在穎州和季孫》詩所謂:“一篇向人露肝膽,四海知我雪鬢須。”蓋記此也。此二偶亦堪作巧對,“露、雪”
二字尤妙。
 
又云:文同與可,蜀人。與子瞻厚,為人靖深超然,不攖世故,善畫
竹,詩亦過人。熙甯初,士大夫好惡紛然。同在館閣,未嘗有所向背。時子瞻數上書論天下事,退與賓客言,亦多以時事為譏消。同極以為不然,每苦口力戒之,子瞻不能聽也。出為杭州通判,同送行,詩有“北客若來休問事,西湖雖好莫吟詩。”上句謂莫輕開口,下句謂莫好弄文也。及黃州之謫,正坐杭州詩語,後坡以十四字懸諸壁。
 
王斿,字元龍。父安國,字平甫,介甫之弟。與東坡交,嘗自負其甘露寺山門一聯:“平地風煙飛白鳥;半山雲水卷蒼藤。”坡曰:“精神全在‘卷’字,但恨‘飛’字不稱耳。”平甫請易之,坡遂易以
“翻”字,平甫嘆服。
 
《侯鯖錄》云:孫賁公素居京師,大病,予往存撫之。又數日,見東坡,坡云:“聞曾見孫公素病,如何?”予曰:“大病方安。”坡云:“這漢病中瘦固瘦,儼然風雅。”後見公素,道此語,公素應曰:“那娘意下恨則恨,無奈思量。”或以告坡,坡大奇之。亦見《東坡事類》。
 
《竹坡詩話》云:東坡在黃州時,嘗赴何秀才會,食油果,甚酥,因問主人:“此何名?”主人對以“無名”。東坡又言:“為甚酥?”
坐客皆曰:“是可以為名矣!”又潘長官以東坡不能飲,每為設醴,坡笑曰:“此必‘錯著水’也。”客曰:“此六字正好作對。”他日,忽思油果,作詩求之云:“野飲花前百事無,腰間唯繫一葫蘆。已傾潘子錯著水,更覓君家為甚酥。”李端叔嘗為余言:“東坡云:
‘街談市語,皆可入句,但要人鎔化耳。’此雖一時戲言,其屬對正自不苟。”
 
《冷齋夜話》云:有村校書,年已七十,方買妾饌客。東坡杖藜相過,村校書喜,延坐其東,起為壽,且乞贈句。東坡問:“所買妾,年幾何?”曰:“三十。”乃戲為聯曰:“侍者方當而立歲,先生已是古稀年。”此老於文章故善為滑稽。坡公又曰:“世間事無有無對,第人思之不至也。如曰‘我見魏徵嘗嫵媚’,則對以‘人言盧杞是奸邪。’”又曰:“無物不可比類,如:蠟花似石榴花,紙花似罌宿花,通草花似梨花,羅絹花似海棠花。”
 
《師友談記》云:東坡近令門人作《人不易物賦》,或戲作一聯云:
“伏其幾而襲其裳,豈為孔子?學彼書並戴彼帽,未是蘇公。”士大夫近年效東坡樣,高簷短帽,名曰子瞻樣廌因言之,公笑曰:“近扈從燕醴泉觀,觀優人以相與自誇文章為戲者,一優丁仙現曰:‘吾之文章,汝輩莫及也。’眾優曰:‘何也?’曰:‘汝不見吾頭上子瞻乎?’”上為解顏,顧公久之。

《志林》云:昨日夢有人以十字偶句示我云:“如真饗佛壽,識妄吃天廚。”予甚領其意。或曰:“真即饗佛壽,不妄吃天廚。”予曰:
“真即是佛,不妄即是天,何但饗而吃之乎?”其人甚可余言。
 
《獨醒雜誌》云:東坡嘗與山谷論書,東坡曰:“魯直近字雖清勁,而筆勢有時太瘦硬,幾如樹梢掛蛇虺乎!”山谷曰:“公之字,固不敢輕議,然覺褊些,亦甚似石底壓蝦蟆也。”二公大笑,各以為深中其病。後之人便以“樹梢掛蛇虺,石底壓蝦蟆”為巧對矣。
 
《老學庵筆記》:東坡贈趙德麟《秋陽賦》,中有一聯,妙不可測,句云:“生於不土里,而詠無言詩。”蓋寓“畤”字也。
 
《娛書堂詩話》云:東坡謂晨飲為澆書,李黃門謂午睡為攤飯。陸務觀嘗有句云:“澆書滿挹浮蛆甕,攤飯橫眠夢蝶床。”每書此十四字,懸之壁。“澆書”、“攤飯”,自是的對。其實澆書並不見有書,攤飯亦不見有飯,空中設想,取以為對,所以妙也。
 
《梅磵詩話》:東坡詩注云:“有一貧士,家唯一甕,夜則守以臥。一夕,心自唯念:‘苟得富貴,當以錢若干營田宅,蓄聲妓,高車大蓋,無不備置。’往來於懷,不覺歡適起舞,遂踏破甕。故俗謂妄想者為甕算。”又詩序云:“劉萊仲餞飲東坡,中觴聞笙簫聲抑揚往返,粗中音節。察之,出於雙瓶,水火相得,自然吟嘯,食頃乃已。坡作《瓶笙》詩記之。”劉後村《即事》詩一聯云:“辛苦嘔心無甕算,殷勤娛耳有瓶笙。”以“甕算”對“瓶笙”,甚的。
 
陸龜蒙《江湖散人傳》:“茶灶”二字,坊本刻“茶龜”,集韻者不知其語,竟收入四支。何太史義門見之,笑曰:“此正好對‘尿鱉’
也。”俗以溺器為尿鱉,太史蓋戲之爾。按:今人每有酒鱉貯酒,可以“茶龜”對之。
 
都南濠學詩於沈石田,問近有無得意句,南濠以《節婦》五言對示之。句云:“白髮貞心在,青燈淚眼枯。”石田曰:“聯則佳矣,然有一字未穩。經云:‘寡婦不夜哭’,何不以‘燈’字改‘春’
字?”南濠嘆服。
 
西湖天竺頂有一茅庵,曰竺仙庵,出泉極冽。常有二人就其上品茶。
有一對懸之云:“品泉茶三口白水;竺仙庵兩個山人。”亦巧對也。
 
南海游蓉裳太史顯廷釋褐歸,偶作珠江遊。嘗即席出對曰:“金屋貯嬌,斜插金釵,金佩搖來金步軟。”時有女錄事方小蘇者,應聲曰:
“玉樓宴客,滿斟玉盞,玉山倒去玉顏酡。”游大喜,厚贈之。
 
康熙間,虞山有塾師好出對句試徒,所訓之徒,每難取益,人多姍笑之。一徒於暮春來從師,師出句云:“四野綠陰迎夏至。”徒懵然,次早就塾對云:“一庭紅雨送春歸。”師知其倩筆,詰之,云:“吾姊也。”師賞之不置。翌日,鄰友招師看桃花。師喜甚,正欲攜對句以往,誇其徒聰俊。又出句云:“有約看桃塢。”次早呈句云:“無心坐杏壇。”師欣然攜往,鄰客有黠者,見對句,私議匿笑。師叩之,則云:“第二對有傷於公,恐非高徒所為。”師察其笑己,大恚,誓不命對。
 
《南昌縣誌》:徐孺子徵君稚幼慧,一師以對試之:“冬至冬冬至,每冬先寒節而至。”即對云:“月明月月明,按月以圓時愈明。”師稱善,時正十一月中,長至夜也。
 
徐氏女美而多才,居莆陽北關,適澄渚俞氏,紈袴兒也。每暱匪類,不近端人。合巹之夕,新郎一見銷魂。已備入寢,傅母惎之曰:“郎君當以詩催,否則須屬對,而後入寢。”俞益慌,時有捧朱墨硯來以待濡筆者,徐指硯屬句云:“點點楊花入硯池,近朱者赤,近墨者黑。”思有以諷之,俞瑟縮久之,不成句。徐知不可與言,便曰:
“何不對云‘雙雙燕子趨簾幕,’”吟至此面赬,低吟云:“同聲相應,同氣相求。”俞不能動,傅母以手挽兩人入帳,云:“請去對對!”
 
偶閱說部,忘其名,載於忠肅幼時自塾歸,頭梳三角髻,一僧嘲之曰:“三角如鼓架。”公應聲曰:“一禿似鑼槌。”歸告諸母,明日改作雙丫。僧見之復嘲曰:“牛頭且喜生龍角。”公又曰:“狗嘴何曾出象牙!”其敏慧也如此。
 
扶乩之說,自古有之,昔人所述不一而足。嘗在友人家請仙,某出句請對,云:“月裡嫦娥,周年為坐月女。”乩即動云:“花間蝴蝶,終日作探花郎。”
 
臨桂倪鴻曰:“某嘗自出成句,曰‘片月如船,滿載桂花,撐入銀河
七姊買。’募能屬對者,厚酬之。久無一應,後扶鸞乩為對,曰:
‘明星佈局,變為棋子,攜歸玉洞八仙敲。’”按:織女,粵人呼為七姊,由七夕得名也。
 
咸豐丁已,越南國陪臣鄧廷誠,奉其國王命來粵東採買書籍,余遇之友人座上。語余曰:“吾國中有某翁,年六十餘孿生兩子,五歲以聰慧聞,國王召見,出對曰:‘一胎兩生,難為兄難為弟。’子應聲曰:‘千秋奇遇,有是君有是臣。’國王大稱賞之。”

藥名甚繁,多有可對者。《本草》外,如《清異錄》各書所載,草木鳥獸皆藥品也,亦多可采。茲取屬對工者於左:
 
“白頭翁”對“皂角子”。“木賊草”對“水仙花”。“夏枯草”對
“冬青花”。“苦楝子”對“酸棗仁”。“龍膽草”對“鷹爪蓮”。
“馬齒莧”對“雞冠花”。“羊肚菌”對“龍涎香”。“海狗腎”對
“川烏頭”。“蛇床子”對“馬兜鈴”。“金星草”對“珠兒參”。
“木鱉子”對“石龍芻”。“天花粉”對“地骨皮”。“川貝母”對
“山慈姑”。“百合粉”對“五靈脂”。“獅子術”對“鳳仙花”。
“紫金錠”對“黑錫丹”,或曰“白玉膏”。“三生飲”對“四神九”。“六神曲”對“三妙膏”。“黑神散”對“紅靈丹”。“金毛菜”石發對“鐵腳梨”。“逡巡醬”對“陸續丸”蔓荊子。“和事草”蔥對“合歡花”。“三尺籙”枸杞對“一寸香”梅。“千莖菜”
萵苣對“萬選香”梅。“文章樹”柘對“錦繡根”芍藥。“五福臠”
白斂對“百益紅”棗。“糟糠氏”蒸肫對“婆娑兒”鷗。“金毛狗脊”對“玉尾蟾酥”。“懷奇令史”石決明對“梵響將軍”牡蠣。
“通幽博士”龜對“新美舍人”石首魚。“黃毛菩薩”牛對“碧海舍人”燕。“九皋處士”鶴對“四足仙人”馬。“點花使者”玳瑁對
“擐甲尚書”鱉。“金香丞相”桔對“玉版禪師”筍。“圓通居士”
術對“骨鯁元君”蓽薢。按:有注者皆出《清異錄》,宋時陶谷著也。
 
吾鄉有某太守官浙者,頗鐘於情,其妻何氏有賢名,太守廣置姬妾,不之禁也。一日,又得一美妾,名來鳳者,連日宴客,其親友交贊之不絕口。予亦在座,謂新房中無對,試擬一聯云:“群將美色誇凡鳥。”請諸公屬之,眾無以應。予曰:“此等美事,皆何夫人之賢也。可對以‘誰識賢名有可人。’”眾為之擊節。
 
光緒四年夏,奉化濠河厘卡滋事,凡船隻來往,雖掃帚淨桶皆有抽厘。雞鴨卵每只一文,其賣不去帶回者又抽之,一卵而於一日來去已抽去二文矣。民不能堪,激而成變。始而毀局抗捐,久而入城滋事。聚眾萬余,並將城內府局拆毀,各執旗呐喊,勢甚洶洶。郡城均閉,文武官四出彈壓。其爬城上者,砍傷數人,始稍退。事聞省垣,檄予星夜往辦,並調羅鎮帶兵二千隨往。駐郡城七十日,將不法者懲治數人,復其厘卡,而大局定。實則辦理尚失之縱,而體上憲好生之德,不能不如此耳。即聞得《申報》造一對云:“奉化梗化,是局員司事丁役每奉行不善,化導無方,釀成此息;寧波生波,凡提鎮道府廳縣祝寧靜長占,波瀾永息,各保其官。”皆紀實也。
 
國朝曾廷枚輯《古諺閒談》,頌得意者四句,後人續以失意者四句,可喜可悲之狀溢於言外。兩事正相反,一極好過,一極難堪。八句可作對也。“久旱逢甘雨,他鄉遇故知。洞房花燭夜,金榜掛名時。”
此極好過也。“寡婦攜兒泣,將軍被敵擒。失恩宮女面,下第舉人心。”此極難堪也。而好事者又於“久旱”句下注“冰雹”,“他鄉”句下注“債主”,“洞房”句下注“石女”,“金榜”句下注
“副車”,則好過而不好過也。“寡婦”句下注“再醮”,“將軍”
句下注“投順”,“失恩”句下注“發配”,“下第”句下注“赴挑”,則難堪而不難堪也。亦善謔矣!
 
征閣學魁與邊學士繼祖典試某省,徵固豪放,飲酒吸鼻煙,終日不閱一卷,任邊選中。邊本長於文,告徵曰:“理應晚輩任勞耳。”同時,褚筠心廷璋學士同國學士柱典試浙江。國於文理自以為優,而不許褚同定一卷。褚與爭,國執曰:“某科邊繼祖亦係一人為之也。”
竟自為評定,絕不商之褚。時人嘲曰:“真虧邊繼祖;裹住褚廷璋。”蓋北方呼“真、征”“虧、魁”同音,而“裹”與“國”、
“柱”與“住”亦一音也。
 
《歸田錄》:三班院使臣八十餘人蒞事於外,其罷而在院者數百人。每歲醵錢飯僧進香,合以祝聖壽,謂之香錢。判院官常利其餘,以為餐錢。群牧司領內外坊監使副判官,比他司俸入最優,又歲收糞墼錢以充公用。故京師為之語曰:“三班餐香;群牧吃糞。”
 
《涑水記聞》:諫議大夫程師孟,嘗請於介甫曰:“公文章命世,師孟幸生公同時。願得公為墓誌,唯公許之。”介甫問:“先正何官?”師孟曰:“乃求己墓誌也。師孟恐不得常侍左右,欲預求,俟死而刻之耳。”介甫笑,許之。王雱死,有習學檢正張安國披髮藉草,哭於柩前,曰:“公不幸未有子,今聞夫人有娠,安國願死轉為公嗣。”尤奇。人為之對語云:“程師孟生望速死,張安國死願托生。”

《孔氏談苑》:京師語云:“‘宣醫喪命’《石林燕語》“喪命”作
“納命”對‘敕葬破家’,一時傳誦。”蓋所遣醫官云:“某奉敕來,須奏服藥加減次第。”往往餌其藥至死,敕葬之家,使副洗手帨巾,每人白羅三匹,他物可知也。
 
一貧士授徒糊口,館於傖父家。傖待之慢,且時以奇僻難之,一日出句令對,云:“氷冷酒,一點水,兩點水,三點水。”士不能對,辭館歸,抑鬱以死。死後,每夕必聞其聲。蓋吟此“氷冷酒”三字也。如是年余。清明日,其妻哭於墓甚哀。一宦過而問之,妻以告。宦思之,亦未有對。適墓旁有花盛開,宦顧問從者名何。從者曰:“此丁香花也。”宦曰:“得之矣!‘丁香花,百字頭,千字頭,萬字頭’。爾歸,以此轉告可也。”是夜聲復作,妻以宦對應之,自是寂然。
 
繆蓮仙云:“友人許小憨示一對句云:“小暑小鼠。”時適兩羊交合,予對云:“重陽重羊。”
 
謝金圃侍郎屢掌文衡,鑒別精核。乾隆辛丑,主春官之試,同事者有吳侍郎玉綸,皆正人也。士之不第者,造為蜚語曰:“謝金圃抽身便討;吳香亭倒口成吞。”二語實本“寄園寄所寄”,因其姓適合耳。言官冒昧以聞。侍郎曾督學江蘇,吳亦曾督學福建。高宗純皇帝密詢兩省大吏。江蘇巡撫閔鶚元復奏以道路之言,事無實跡,不可信也。而閩督李侍堯有幕客李三俊,亦辛丑之不第者,代李草奏文,致其詞。上固知二公者,以事雖無實,清議不諧,於是吳降三品卿,侍郎亦降為內閣學士。
 
《二老堂詩話》:郭功父老人十抝。予年七十二,目視昏花,耳中無時不作風雨之聲。先得句云:“春花微見見空花。”思尋一句為對,及夜絕無聞,又似有雨,則以“夜雨稀聞聞耳雨”對之,是亦老人兩抝也。
 
工部郎官有街道廳,一差出,則二黑鞭前引,而一隸肩獨板在後。汪郎中璽以聯贈其僚友云:“雙鞭前導,宛然兩股蝦須。”對曰:“獨板後隨,好似一條狗尾。”或云:“恨之者,竟以二語榜其門。”
 
鄒之鱗、王象春,有才而輕,為世詬厲。一日,同游西山,談及韓敬及湯賓尹,皆不喜之。鄒為對偶云:“敬字無文便是苟。”方在沉吟欲續,王忽云:“林間有點不成材。”謂湯號霍林也。以人名相戲,
未免失之輕薄耳。

闖賊李自成,十六歲夏月,適傍晚大雨即晴,星月皎潔。師命對句云:“雨過月明,頃刻呈來新境界。”久之未屬對,而又大雨。自成曰:“天昏雲暗,須臾不見舊江山。”師即決其為亂臣賊子,不獲令終云。
 
汪仲嘉謫南康,寓僧舍,嘗招郡僚宴集。每侑酒,以倡中有楊小玉及李娘音色藝均擅長,理掾主李,房掾主楊。席間每相爭嘲。理掾顧謂房曰:“爾愛其羊,我愛其禮。”坐客哂之,眾求所以為對者。久之,酒易而弈。敖麋正卿與汪公對局。麋爭劫苦思,不得行星子。沈明府從旁教之,謂如此著去必勝,麋猶豫不決。汪大笑曰:“我已有對矣!”眾叩之,則曰:“旁觀者審,當局者迷。”眾大稱賞,以為巧極,各滿引一觴。
 
萊陽薑吏部如須垓南渡後,流寓吳郡,與徐孝廉昭法枋相友善。徐亦號俟齋也。一日同行,姜如須顧徐曰:“桓溫一世雄,尚有枋頭之敗。”徐昭法曰:“項羽萬人敵,難逃垓下之歌。”相與一噱。
 
沈石田善畫,尤長於詩,嘗與王優句云:“著水柳絲風綽起,過牆花影月扶來。”清俊可誦,後作為聯懸之楔。
 
陳眉公在王荊石家遇一顯宦,宦問荊石曰:“此位何人?”荊石曰:
“山人。”宦曰:“既是山人,何不到山裡去?”譏其在門下也。既而就席,宦出令曰:“首要鳥名,中要四書,末要曲一句承上意。令曰:‘十妹妹嫁了八哥,八口之家,可以無饑矣。只是二女將誰靠?”眾客寂然,均搖頭。宦喜形於色,群目眉公。眉公曰:“有對了。‘畫眉兒嫁了白頭翁,吾老矣,不能用也,辜負了青春年少。”
舉座稱賞。宦曰:“今請屬對,禁鳥一門。”宦曰:“黃髮女配得皂角兒。”眉公順口曰:“白頭翁生下蒼耳子。”宦曰:“何又犯禁?”眉公曰:“藥中另有白頭翁,乃以草對草也。”宦大佩之,遂訂交。
 
嘗聞呂、徐兩姓結姻,呂為女家。過徐門後,即傳其佻達無行,而徐氏子亦好邪遊,不務正道,遂有為之語曰:“呂氏姑娘下口大於上口;徐家子弟斜人多過正人。”又有潘、何二姓議婚,蹇修語潘曰:
“彼家雖貧,亦不責聘之多寡,唯望有飯吃耳。”潘固富,謂蹇修曰:“斷可免饑耳。”潘又遣媒告何曰:“妝奩聽便,唯望生子為嗣續計。”何女固宜男相者,遂訂婚。及吉期,有親懸一聯於洞房,句云:“有水有田方有米;添人添口便添丁。”此皆拆字為對也。
 
胡震亨《唐音癸簽》云:言對為易,事對為難。正對為劣,反對為優。雙比空辭為言對,並舉人驗為事對。事異義同為正對,理殊趣合為反對。
 
又云:有假對者,如沈雲卿“牙緋”對“齒錄”;杜子美“懷君”對“飲子”、“侍中貂”對“大司馬”;杜牧之“當時物議朱雲小,後代聲名白日懸”之類。
 
又云:有當句對者,如杜工部“小院回廊春寂寂,浴鳧飛鷺晚悠悠”;李嘉祐“孤雲獨鳥川光暮,萬里千山海氣秋”之類。皆為當句對也。
 
又云:有流水對者,如嚴羽卿以劉眘虛“滄浪千萬里,日夜一孤舟”
為十字格;劉長卿“江客不堪憑北望,塞鴻何事又南飛”為十四字格。謂兩句只一意耳,所謂流水對也。
 
又云:有蹉對者,沈存中以《九歌》之“蕙肴蒸,奠桂酒”為蹉對之祖。唐人七言,起結對者多用此法。其中聯如劉長卿“離心日遠如流水,回首川長共落暉”,亦蹉對之類。
 
又云:有扇對者,亦謂之隔句對。五言律如李白“白露洲前月,天明送客回。青龍山后日,早出海雲來。”七言律如鄭谷“昔年共照松溪隱,松折碑荒僧已無。今日還思錦城事,雪消花謝夢何如”是也。
 
又云:有續句對者,律詩如老杜“待爾鳴烏鵲,拋書示鶺鴒。枝間喜不去,原上急曾經。”排律如老杜“神女峰娟妙,昭君宅有無。曲留明怨惜,夢盡失歡娛”之類。一順續,一倒續。又如《贈張山人》
“草書應甚苦,詩興不無神。曹植休前輩,張芝更後身。數篇吟可老,一字買堪貧。”續至三聯。白樂天以為,詩有連環文藻,隔句相解者,起於鮑照之“擾擾遊宦子,營營市井人。懷金近從利,負劍遠慈親。”其來有自云。

按:以上七則,皆謂唐詩之對句。聯之對句可該耳。
 
徐花農太史示予《集句楹聯》,為丹徒鄒寶僡鏡堂作。雖為楹聯,而集古句,一如己山,自可入巧對也。即如北固山聯云:“我輩復登臨,舊業已隨征戰盡”;對以“大江流日夜,天風常送海濤來。”

焦山枕江閣聯云:“江聲不盡英雄恨”;對以“山色常留天地春”。
鄒鏡堂得上句,徐花農得下句也。 

俞樓聯云:“千古一詩人,文章有神交有道”;對以“五湖三畝宅,青山為屋水為鄰。”
 
俞樓西爽亭聯云:“白首臥松雲,先生有才過屈宋”;對以“茅亭宿花影,故鄉無此好湖山。”
 
西湖望云居茶寮聯云:“地爐茶鼎烹活水”;對以“山色湖光共一樓。”
 
韜光呂祖煉丹台聯云:“回頭下望人寰處,不見長安見塵霧”;對以“登高壯觀天地間,一龕香火一仙山。”
 
湖神廟戲臺聯云:“誰家玉笛暗飛聲,此曲只應天上有”;對以“寄語重門休上鑰,夜湖留向月中看。”
 
贈徐花農太史聯云:“中禁詞臣咸引領”;對以“相門才子稱華簪”。
 
代友人撰贈女校書聯云:“未免有情,蝴蝶一生花底活”;對以“不如歸去,杜鵑休向耳邊啼。”
 
以上九聯,均見巧思,自與尋常撰句者不同。雖有一二字不對,而靈敏自不可沒耳。
 
《竹坡詩話》:錢唐強幼安為予言,今歲調官都下,始識博士唐庚,因論東坡制句之妙,裁對之工,其敘事簡當自不可及。如《嶺外》詩敘虎飲水潭上,有蛟尾而食之,以十字說盡,云:“潛鱗有饑蛟,掉尾取渴虎。”只著“渴”字,便見飲水意,且屬對親切,庸手莫到。
 
《冷齋夜話》:東坡遊廬山,至東林作偈曰:“溪聲便是廣長舌,山色豈非清淨身。”按:此一聯已道盡全山景象。魯直曰:“此老於般若,橫說豎說了無剩義。”又安城劉升鄉有曰:“溪聲廣聽無邊法,山色常存不壞身。”此仍是祖坡意。又東坡嘗曰:“淵明句,初看若散緩,熟看有奇句。如‘日暮巾柴車,路暗光已夕。歸人望煙火,稚子候簷隙。’又‘靄靄遠人村,依依墟里煙。犬吠深巷中,雞鳴桑樹顛。’似大匠運斤,不見斧鑿之痕。如曰‘一千里色中秋月,十萬軍聲半夜潮。’又曰:‘蝴蝶夢中家萬里,子規枝上月三更。’又曰:
‘深秋簾幕千家雨,落日樓臺一笛風。’皆如寒乞相一覽便盡,初似秀整,熟視無神氣,以其字露也。”東坡對句則不然,如曰“山中老宿依然在,案上楞嚴已不看”之類,絕無齟齬之態,細味之,對甚的而不露。此其得淵明之遺意耳。
 
又云:對句法,其工巧者,不過以事以意以出處具備謂之妙。如荊公云:“平昔離愁寬頻眼,迄今歸思滿琴心。”又:“欲寄歲寒無善畫,賴傳悲壯有能琴。”乃不若坡之征意特奇,如曰:“見說騎鯨遊汗漫,亦曾捫虱話辛酸。”又曰:“蠶市風光思故國,馬行燈火記當年。”又曰:“龍驤萬斛不敢過,漁舟一葉縱掀舞。”以“鯨”為
“虱”對,以“龍驤”為“漁舟”對。小大氣焰之不等,其意若玩,然秀傑之氣,不可沒也。
 
《宋稗類鈔》:子瞻渡江游蔣山,訪介甫,介甫指“峰多巧障日,江遠欲浮天”,撫幾歎曰:“老夫一生作詩,無此妙句。”陳傳道嘗於彭門壁間見大書一聯云:“一鳩鳴午寂,雙燕話春愁。”雖不署款,知為坡公自書其句,後以語東坡:“世謂公作,然否?”坡笑曰:“此唐人得意句,僕安能道此?”
 
《寓簡》云:前輩謂古今文章,無不可作對者。如以“不有君子,其能國乎?”對“長為農父,以沒世矣!”予《試宏詞表》有云:“有文事,有武備,與神為謀;無智名,無勇功,唯聖時克。”此種集句,可為戲笑。東坡表啟致語中間有全句對,皆得於自然遊戲三昧,非用意巧求也。
 
《貴耳集》云:東坡,天人也。凡作偶句,必有深旨。撰《小兒致語》云:“自古以來,未有祖宗之仁厚;上天所佑,願生賢聖之子孫。”其語深切著明,對亦工穩。
 
《石林詩話》:造句之用事,不可牽強,必至於不得不用而後用之,則無安排斗湊之跡。子瞻嘗為人作挽句云:“豈意日斜庚子後;忽驚歲在己辰年。”此乃天生巧對,不假人力。余嘗從趙德麟假《陶淵明集》,本蓋子瞻所閱者,時有改定字。末手題兩聯云:“人言盧杞是奸邪;我覺魏公真嫵媚。”又:“槐花黃,舉子忙;促織鳴,懶婦驚。”皆為巧對,或將以為用也。
 
《侯鯖錄》:東坡云:“世之對偶,如‘紅生,白熟’、‘手文,腳色’二對,無復加也。”又云:“‘與我周旋寧作我,為郎憔悴卻羞郎。’亦的矣!”余詩有“青州從事”對“白水真人”。公極稱之,云:“二物皆不道破為妙。”又余嘗和劉景文詩云:“我識之無常縮舌,君能競病且低顏。”東坡笑曰:“吾嘗贈雷將軍句云:‘太守無何終日飲,將軍競病自詩鳴。’見吾子此對,覺吾用‘無何’二字疎慢矣!”按:“無何”二字稍軟些,而對句七字,自是人不能及。
 
《侯鯖錄》:東坡云:“白公晚年對句極高妙。”余請其妙處,坡云:“余向書其一聯,懸壁久之,玩之,覺其屬對之工,無可比倫,句云:‘風生古木晴天雨,月照平沙夏月霜。’穩愜中有一字不對否?此少時不到也。”
 
《冷齋夜話》:東坡曰:“世間之物,未有無對者,皆自然天成之象。雖文字之語盡然,但學者不思耳。如因事當時為之語曰:‘劉蕡下第,我輩登科。’則其前有‘雍齒且侯,吾屬何患?’太宗曰:‘我見魏徵常媚嫵’,則德宗乃曰:‘人言盧杞是奸邪。’事非一時,則有需時而後得對矣。”按:《石林詩話》所引“我見”、
“人言”上下句互易耳。“媚嫵”則作“嫵媚”,與此小異。
 
《春渚紀聞》:東坡帥杭日,與徐璹全父對坐雙檜堂,公指二檜高吟曰:“二疏辭漢去。”時以兄弟皆補外喻也。璹應聲云:“大老入周來。”屬對親切,而又迎合。公為擊節久之。
 
《宋稗類鈔》:信州鉛山縣治之北石井資福院,有泉湧於山下,澄澈如鑒。本朝詩人潘朗移太平州參軍,過而留絕云:“炎炎畏日樹將焚,卻恨都無一點云。強跨健驢來得到,皆疑渴殺老參軍。”蘇黃門過而跋云:“東坡先生稱眉山矮道士好為詩,格亦不高,每有奇語,如‘夜過修竹院,醉打老僧門’句,皆可喜也。頗有前輩風味,不在石曼卿、蘇子美下,若‘老參軍,矮道士’自是一對,特恐漫滅失傳耳。”
 
余少喜聲歌,每不入調,人輒謂方喉難以習唱也。時以方勤舉業,亦竟置之。後二十年,以浮宦需次之江,閒散多暇,藉以消遣,偶宴集乘興為之,遂於斯道有進,愈唱而音愈出,喉音亦愈圓,蓋已從事卅余年矣。其名目除前錄已及者不重敘,茲復擇其雅者對為偶句於左。如:
 
“吃糠”(琵琶記)對“煎粥”(牧羊記)。“揭缽”(西遊記)對“聞鈴”(長生殿)。“刺虎”(鐵冠圖)對“看羊”(牧羊記)。“認子”(慈悲願)對“見娘”(荊釵記)。“回獵”(白兔記)對“勸農”(牡丹亭)。“測字”(十五貫)對“彈詞”(長生殿)。“拾畫”(牡丹亭)對“偷詩”(玉簪記)。“借扇”(西遊記)對“逼釵”(金印記)。“試幻”(紅樓夢)對“玩真”(牡丹亭)。“窺浴”(長生殿)對“勸妝”(占花魁)。“訓子”(三國志)對“尋夫”。“西諜”對“東巡”(均邯鄲夢)。“癡夢”(爛柯山)對“離魂”(牡丹亭)。“會玉”(西樓記)對“拾金”(時劇)。“慘睹”(千鐘祿)對“歡撓”(牡丹亭)。“春睡”(長生殿)對“夜奔”(寶劍記)。“逼試”(琵琶記)對“拒婚”(紫釵記)。“避暑”(南柯夢)對“賞秋”(琵琶記)。“決婿”(南柯夢)對“謁師”(釵釧記)。“合仙”(邯鄲夢)對“罵賊”(長生殿)。“刺股”(金印記)對“捨身”(雙珠記)。“寫本”(鳴鳳記)對“詢圖”(鐵冠圖)。“跪門”(滿床笏)對“上路”(荊釵記)。“別丈”(琵琶記)對“會兄”(昊天塔)。“女國”(西遊記)對“男舟”(荊釵記)。“竹林”(金雀記)對“石洞”(即伏虎,西遊記)。“硬拷”(牡丹亭)對“脫逃”(翡翠園)。“對刀”(鐵冠圖)對“議刺”(連環記)。“錯夢”(西樓記)對“冶游”(四才子)。“當酒”(醉菩提)對“借茶”(水滸記)。“守歲”(金不換)對“拜年”(翡翠園)。“啟冠”對“伏戎”(均南柯夢)。“佛會”(玉簪記)對“仙圓”(邯鄲夢)。“參相”(荊釵記)對“謁師”(釵釧記)。“潑水”(爛柯山)對“投淵”(雙珠記)。“撲犬”(八義記)對“鬧雞”(白兔記)。“尋夢”(牡丹亭)對“覓魂”(長生殿)。“書館”(琵琶記)對“學堂”(牡丹亭)。“盜骨”(昊天塔)對“歎骷”(蝴蝶夢)。“密誓”(長生殿)對“私推”(散曲)。“折柳”(紫釵記)對“掃松”(琵琶記)。“驚變埋玉”(長生殿)對“相約討釵”(釵釧記)。“謁見猜謎”(雙紅記)對“收留教歌”(繡襦記)。“詢圖觀圖”(鐵冠圖)對“拾畫叫畫”(牡丹亭)。
 
調排名有可對者,亦酌錄如左:
 
“麒麟閣”對“翡翠園”。“清忠譜”對“療妒羹”。“一種情”對
“千鐘祿”。“四塊玉”對“一支花”(北)。“混江龍”(北)對
“翻山虎”(南北)。“迎仙客”(北)對“集賢賓”(南北)。
“青衲襖”(南)對“紅繡鞋”(南北)。“白鶴子”(北)對“赤馬兒”(南)。“字字錦”(南)對“顆顆珠”(北)。“笑和尚”
(北)對“泣宮娥”(南)。“章台柳”(南)對“武陵花”
(南)。“叨叨令”(北)對“步步嬌”(南北)。“紅娘子”
(南)對“朱奴兒”(南)。“朝天子”(南北)對“耍孩兒”(南北)。“金蕉葉”(北)對“石竹花”(北)。“三學士”(南)對
“四朝元”(南)。“聲聲慢”(詞名)對“節節高”(南)。“麻婆子”(南)對“丑奴兒”(南)。“玉剳子”(南)對“金盞兒
(北)。“天下樂”(北)對“殿前歡”(北)。“歸塞北”(北)對“收江南”(北)。
 
曲文多有對者,亦摘錄於左:
 
“意中人人中意”對“空即色色即空”,上為《窺浴》,下為《北餞》也。“寒無衣饑無食”對“富易交貴易妻”,上為《辭朝》,下為《陽告》也。“早趁此鵲橋鸞馭”對“猛跳出虎窟龍潭”,上為《俠試》,下為《三擋》也。“那裡討煙蓑雨笠”對“說什麼水宿風餐”,上為《山門》,下為《西諜》也。“三千粉熏總甘讓”對“百樣娉婷難畫描”,上為《定情》,下為《彈詞》也。“聽說罷神清氣爽”對“撥得個意轉心回”,上為《訪普》,下為《酬柬》也。“寒雲慘霧和愁織”對“冷雨斜風撲面迎”,上為《八陽》,下為《聞鈴》也。“不提防沉魚落雁”對“任縱橫社鼠城狐”,上為《遊園》,下為《郭樓》也。“雅稱你仙肌玉骨”對“悶煞人花燭洞房”,上為《小宴》,下為《思鄉》也。“百枝枝花兒葉子”對“一對對著錦穿羅”,上為《女彈》,下為《思凡》也。“他有些裝聾做啞”對“俺也曾忍冷擔饑”,上為《山門》,下為《三闖》也。“果然是冰清玉潤”對“不覺的皓首蒼顏”,上為《琴挑》,下為《追信》也。“休辜負鶯消燕息”對“也只為水點花飛”,上為《偷詩》,下為《尋夢》也。“他只道草根木葉”對“真乃是玉砌金妝”,上為《山門》,下為《花報》也。“最堪憐蓬蹤浪跡”對“也強如草根樹皮”,上為《喬醋》,下為《吃糠》也。“敢辭卻芒鞋破缽”對“討得些剩酒殘肴”,上為《山門》,下為《拾金》也。“平日裡自作自孽”對“空爭著閑是閑非”,上為《擒龐》,下為《饑荒》也。“彎弓蹬弩、拈槍使棒”對“擊磬搖鈴、擂鼓吹螺”,上為《借扇》,下為《思凡》也。“十地宣差、一天封拜”對“雙頭旖旎、兩扇團圞”,上為《冥判》,下為《定情》也。“玉砌樓臺、銀鋪殿閣”對“露滴香涘、風靜閑階”,上為《拾金》,下為《酬簡》也。“不可被雨打風吹日曬”對“休辜負青燈靜幾明窗”,上為《冥判》,下為《夜課》也。“怕食缺須進、衣綻須補”對“這燈焰又昏、月影又斜”,上為《鏡歎》,下為《離魂》也。“常言道表壯不如裡壯”對“這根由天知和那地知”,上為《訪普》,下為《陽告》也。“為甚麼沖寒風冒瑞雪”對“鎮日價逞妙舞引清謳”,上為《訪普》,下為《俠試》也。“吹散了八千子弟歸何處”對“便賞遍十二亭台是枉然”,上為《十面》,下為《遊園》也。“為一個不酸不醋風魔漢”對“回避他無是無非廊下僧”,皆《西廂記》也。“今日個知音喜遇知音在”對“這的是一番提起一番新”,上為《彈詞》,下為《認子》也。“這一霎天留人便草藉花眠”對“原來是苔把磚封筍進泥路”,上為《驚夢》,下為《掃松》也。“一任的拍斷紅芽、吹酸碧管”對“見了些無情畫舸、有恨香車”,上為《題曲》,下為《陽關》也。“須通道紫玉多情、英台含恨”對“揀一個潘安美貌、司馬文章”,上為《活捉》,下為《勸妝》也。“急攘攘,那情懷倚定門兒待”對“步遲遲,倩宮娥攙入繡闈間”,上為《佳期》,下為《小宴》也。“更思歸別墅,更思歸別墅”對“猶兀自絮叨,猶兀自絮叨”,上為《賞荷》,下為《小逼》也。“拚得個柳憔花悴、珠殘玉殞”對“只見□雁杳魚沉、鳳只鸞孤”,上為《刺虎》,下為《□□》也。“酒闌綺席,漏催銀箭,香銷寶鼎”對“風靜閑階,月射書齋,云鎖陽臺”,上為《賞秋》,下為《酬柬》也。“曾子修身,顏子居仁,孟子擇鄰”對“拜了聖賢,數了羅漢,參了菩薩”,上為《寄信》,下為《驚豔》也。“擂鼓篩鑼,彎弓蹬弩,拈槍使棒”對“振耳驚眸,蕩情怡性,動魄飛魂”,上為《借扇》,下為《活捉》也。“苦滴滴路少行人,靜沉沉樹無啼鳥”對“威凜凜人間掌命,顫巍巍天上消災”,上為《當酒》,下為《冥判》也。“無宋玉般容,子建般才,潘安般貌”對“悵釣魚人去,射虎人遙,屠狗人無”,上為《酬柬》,下為《郭樓》也。“唬得人膽戰心搖,唬得人膽戰心搖,腸慌腹熱魂飛魄散”對“我方才颺柳尋桃,我方才颺柳尋桃,香消粉退玉碎珠沉”,上為《小宴》,下為《活捉》也。


卷下

昔陶南村避兵雲間日,同時偕遁者皆文人高士。因傷司馬溫公故事作對語云:“百歲光陰,萬物乃天地逆旅;四時行樂,我輩亦風月主人。”又云:“盡可傍花隨柳;庶幾遊目騁懷。”又云:“節序駸駸,莫負芒鞋竹杖;杯盤草草,何慚野蔌山肴。”皆可作佳聯也。
 
《清異錄》云:商山館中窗頰有八句詩云:“淨君掃浮塵,涼友招清風。炎炎火雲節,蕭然一堂中。誰知鹿冠叟,心地如虛空。虛空亦莫問,睡起照青銅。”云是坡公作。“淨君”、“涼友”是帚與扇明矣。四字正好作對。
 
世之達官長者,多自曆生淨行中來,偶現慧業文人,以酬宿願。湘潭張紫峴大令九鉞七齡時,其父攜之游毗廬洞,僧異之曰:“郎君貌何類吾師之甚也!”因出句屬對曰:“心通白藕。”張應聲曰:“舌湧青蓮。”僧大駭,鳴鐘聚徒膜拜,曰:“先師圓寂時,留此偶句云:
‘後有對者,即我後身’,今郎君前生非吾師何?”後紫峴老且病。一日,其子世津自外入,見其父戴僧帽,飄然而去,追之不及。急入省父,伏枕如故。唯口吟曰:“擔柴運米百無能,自讀楞嚴自剪燈。夜半萬緣鐘打盡,前身南嶽一枯僧。”遂卒,可為東坡居士後一段佳話。
 
昔聞有一對甚難著筆,句云:“天上月圓,地下人間月半,月圓偏在月半時。”久無有論之者,後予日在撰補《巧對錄》,一再思維,勉力對之云:“冬令日短,春來夏至日長,日短早為日長地。”
按:“月圓”、“月半”語,前錄雖有,而文不同,對亦不同,故又錄此。
 
李紫輔學博云:有以拆字為對者,但兩三句,亦不易為。蓋天然意義,遠勝荊公《字說》之穿鑿。予謂拆字必須天造地設,不可遷就,姑成一聯以相質,句云:“需人為儒,弗人為佛,曾人為僧,以及山人為仙,賓人為儐,立人為位,下至庸人為傭,童人為僮,人均有取義。”對云:“老女曰姥,夭女曰妖,生女曰姓,推之因女曰姻,適女曰嫡同適,亞女曰婭同亞,以女之次相亞,賤而立女曰妾,卑女曰婢,女各為專屬。”
 
道光壬辰,少宗伯程春海恩澤典試粵東,度庾嶺,暑日雨淋漓,因憩於張文獻公祠,徘徊庭宇,遍讀聯句,無當意者。偶得“相公風度想梅花”句,然艱於屬對。天明登程,至紅梅驛,忽笑曰:“何不以本地風光對之?”急赴祠就山僧索筆硯,大書云:“王道蕩平通嶺表;相公風度想梅花。”僧遂勒於祠壁,觀者莫不歎其裁對之工。
 
《雨村詩話》載:京師各官住宅,每歲首,大門春聯皆書“聖恩天廣大;文治日光華”二句,翰詹科道六部九卿皆然。丹徒王夢樓先生獨不用,以已名文治故也。同館者遂戲呼夢樓誥君為“光華夫人”。按:隨園人稱為“廣大教主”,蓋以香山比之也。“光華夫人”,正不可無“廣大教主”為之作對。
 
紀文達公行步最疾,每入朝,同僚咸落後。彭文勤公戲語同人曰:
“曉嵐確是‘神行太保’焉。”文達應之曰:“雲楣不過‘聖手書生’耳。”聞者粲然,二綽號洵是絕對。
 
又莆田郭蘭石太史尚先,以名翰林居編修十二載,而不遷秩,京師人呼為“金不換”,以編修戴金頂故也。天門蔣笙陔修撰立鏞在館十年,不除一官,人號“石敢當”,以修撰戴白石頂故也。“金不換”
對“石敢當”,亦是絕對。
 
《全唐詩話》:張林為詩小巧,嘗言:毀佛寺時,御史有蘇監察者,檢天下廢寺,見銀佛一尺以下者,多袖歸,時號“蘇捏佛”。溫庭筠曰:“好對‘蜜陀僧’。”
 
弘治中,錢唐吳啟凍遊西湖,見湖邊有請仙者,登岸往觀,時已過端午。一庠士以學憲有一對云:“鼓振龍舟,驚起黿鼉之窟。”莫有能對者,以此質之仙,即書云:“水沖牛屋,破開螻蟻之叢。”眾請留名,乩書“可憐”而已。復書:“可到湖東牛屋大樹下相見。”次日,果蹤跡至彼,見大樹下,茜席裹一屍,螻蟻滿焉。眾愕然,訪之,乃知日前新縊死者,因聚水驅蟻,捐金市槥埋之。
 
嘉慶辛未大考,歙縣洪賓華修撰瑩四等第一,錢塘戚蓉台編修人鏡一等第四,二人乃同年。先是,京師有句云:“三月十八,八月十三,聖祖祖孫齊萬壽。”無有能對者。至是,或為之對曰:“一等第四,四等第一,編修修撰兩同年。”
 
塔忠武公齊布忠勇樸誠,剿粵逆於襄鄂間,厥功最巨。後鎮潯陽,歿於王事,時年三十二歲。朝廷優恤之,予諡建祠,飾終之典極渥。九江專祠落成,平江李次青廉訪元度制聯即就“忠武”二字著筆,而無愜心之句,實未思及其年也。後知為三十二歲,恰好以漢相宋將兩名臣相持並論。句云:“諡媲武鄉侯,襄鄂戰功青史在;壽同嶽少保,古今名將白頭稀。”出聯切諡,對聯切年,可稱絕對。塔公不朽矣!

有倪姓女,自負才色。其父出聯句以擇婿,募能應對者,則嫁之。句云:“妙人兒倪家少女。”一時對者寂然。今不知究適何氏也?予亦思之日久,無以應之。後聞之內侄楊竹孫云:“有對以‘故言者諸子古文。’”亦足見巧思矣,但語義不甚類耳。
 
都在我,閩中大竹筐名也。旅行用之,以凡物皆可儲,故名。亦名為“懶收拾”,有以“不求人”對者,甚巧。不求人,亦以竹為之,或以角如小掌形,可用以搔背。又閩中山行竹兜轎有“九條龍”者,取其輕捷,而急足跑信者則稱“千里馬”,兩足系以鈴,行則有聲,同行者避路耳。此六字亦可為巧對。
 
民間有殺人事,誤傳為士人。逮至,而士人以非辜,至訟庭大聲稱屈,守若弗聞者。士人憤懣極,連聲呼屈不已。守曰:“若為士,不能受絲毫之屈乎!為我屬對,不能且得罪。”因詔曰:“投水屈原真是屈。”士應之曰:“殺人曾子又何曾?”守曰:“吾句有二屈字,而汝句尾乃曾字音層。汝之不學明矣!”士人笑曰:“此自使君未學耳。按屈姓流俗皆如字呼,而‘屈原真是屈’則九勿切。使君請再研究之。”守曰:“戲汝耳!”一笑釋之。
 
某秀才與某教官素相狎,教官出對句云:“老秀士,窮秀士,老當益壯,窮且益堅,老壯窮堅秀士。”時教官二子在側,秀才對云:“大世兄,小世兄,大則以王,小則以霸,大小王霸世兄。”
 
相傳前明一生坐監,肄業甚勤,日夜吟詠不輟。一夕,夢中常聞有吟
“七孔比干心”五字者,醒,殊不知所謂。忽成祖微行至監,唯此生在監讀書,顧之喜。適幾上有藕一截,拈之手,吟曰:“‘一彎西子臂。’能對乎?”生應聲曰:“七孔比干心。”成祖大喜,曰:“忠臣也。”驟貴之,惜忘其名。
 
維揚符氏園亭有對聯云:“劍客詞客慷慨至;梨花梅花參差開。”最為雋妙。
 
太谷武次南棠於道光中年任閩臬時,自言為諸生時甚苦,借課讀糊口。主人一日殺雞供饌,以“蘆花雞”屬對,蓋有意難之也。雞褐色中有白點,群呼蘆花雞。一時竟覓思不得,頗為主人所輕,不歡而散。未幾,遂失館。蓋此席款待,即定明歲之去就也。此事常耿耿於心,二十余年不釋。一日,有獻皮褂者,其名曰“艾葉豹”,因念此三字久之,矍然笑曰:“二十年前之對來矣!向使處館時有送此褂者,吾亦不致失館矣!”為之大噱。
 
施可齋曰:予久於閩,閩事甚悉。道光丁亥,富陽周芸皋凱官興泉永道,頗有政聲。本係名士,才大而不諧俗。其屬廈防同知許原清以能吏為上憲所契,每恃上眷欺陵之,事多自專,不請道示。或嘲以對云:“天而既厭周德矣;吾其能與許爭乎?”巧合一時情景。因憶少時讀書,進館稍遲,先生面變相責,遂以“何晏也”三字厲聲命對,予悚然久之,低應曰:“王勃然。”先生以予言其怒也,驟不解。予曰:“難得‘也、然”兩虛字相對耳。”先生恍然稱許。然《四書》中別尋三字,亦無可對也。
 
嘗聞唐詩中有“煙鎖池塘柳”一句,中含五行,久無有對者。後晤邱子京司馬云:“有一文士能對。”叩之,則曰:“秋唫澗壑松。”亦自雅秀,適有武士在旁遽云:“此不過五字對,何難之有?”群云:
“中須有五行,請試之。”則應曰:“炮鎮海城樓。”為之俯首。蓋二者各肖其人也。

湘南有一老人,年百歲矣。嘗自負其壽,而不欲以告人。每問之者,輒少報十余歲,曆有年所矣。一日,遇陶文毅公於少時,文毅尚在諸生,頗有文名。老人忽自喜曰:“余年實實百歲,今姑明告君耳。但欲求一壽對,更須切百齡,君能為之否?”陶不假思索,便告曰:
“人生不滿君能滿。”老人曰:“此即聯句耶?”曰:“然。”亟求
其對句,則云:“汝不明告我,我亦不能逢君也。”遽對云:“世上難逢我恰逢。”老人歡欣鼓舞而去。此為其鄉人魏衣德觀察所述。
 
又聞有一“續”姓者,人多誤聽為“蜀”,反復辨論,知為“續”
字。遂有一友嘲之曰:“尊姓原來貂不足。”蓋以“狗尾”揶揄之也。無以為對,久之始問知其名為“立人”,一友曰:“余得對矣。‘大名倒轉豕而啼。’”亦可謂巧謔矣。
 
宋畢少董,名良史,名所居之室曰“死軒”,以所服用皆上古壙中之物也。見《硯北雜誌》“古今人多有營‘生壙’者”,可取以對“死軒”。
 
有某翰林寓,門楣題“絲綸閣下文章靜”。或云:“可用為門聯。”
答以“尚未得句。”反以事改中書,有送以“蓬萊宮中日月長”為對者,群謂貼切。以“文章靜”三字形翰林,以“日月長”三字形中書,各得其神理耳。
 
咸豐中,杜蓮衢侍郎聯、瑞牧庵尚書聯、杜鶴庭中丞瑞聯在朝,有集
三公名為“杜聯瑞聯杜瑞聯”七字聯者,久未有以對也。後郎宮中有方公釗、恭公釗、方公恭釗者,遂取以對之曰:“方釗恭釗方恭釗。”亦可謂天造地設。
 
《山房隨筆》云:“永嘉余德鄰宗文與聶道土碧窗弈,余屢北,欲報之。有賣地仙丹者,國手也。余暗招之至宿其家,詒聶云:“某有僕亦嗜棋,欲試數著,敢請。”聶曰:“可俾對枰。”連敗數局,不知所措。余自內以片紙書十字嘲之曰:“可憐道士碧;不識地仙丹。”
聶笑曰:“吾固知其不凡。”
 
又云:仁和陳瑤為學勤敏,而資性老成。憲官至學出對云:“筆底春風轉轉生。”瑤對云:“簷間曉溜漕漕寫。”又出對云:“輕搖紈扇,清風透入人懷。”瑤又云:“高捧玉盤,明月飛來我手。”時瑤方幼,學人誇其慧。
 
《澠水燕談錄》云:“王荊公之子雱少得心疾,逐其妻。荊公無可如何,為備禮嫁之。又丞相王公之夫人鄭氏佞佛,臨終囑夫曰:“即死,願落髮為尼。”及死,公奏乞法名師號,斂以紫方袍。有好事造句云:“王相公生前嫁婦;鄭夫人死後出家。”人以為奇談。又工部郎中侯叔獻,妻悍戾異常。叔獻既殂,兒女不勝其酷,詔離之。故好事者又改對曰:“侯工部死後休妻。”
 
又云:“王琪、張元,同在南京晏元獻幕下。張體肥大,王乙太牢目之。王瘦小,張以獼猴目之。一日,水綱至八百里村,水淺當剝。張往督之。王曰:“所謂八百里駁也。”張曰:“未若三千年精矣。”元獻為之啟齒。
 
又云:“顧臨學土,魁偉好談兵,人戲謂之將軍。一日,偕同館友游景德寺,至鼓樓前叢木下,鼓正鳴,遇大雨。友倩顧緩行,作伴候雨良久。顧戲其友林希曰:“林密中淋林學士。”林曰:“鼓響時雇顧將軍。”眾大噱,以為的對。
 
《何氏語林》云:“荊公作相日,當生朝。光祿卿鞏甲,以大籠貯雀一百二十頭,詣客次,開籠叩頭祝曰:“願相公一百二十歲。”時又有邊塞之主妻病,而其夫虞候割股以獻,欲為之代死,天下駭笑。時人為之語曰:“虞候為縣君割股代死;光卿向丞相叩頭放生。”
 
《七修類稿》:劉士亨泰,詩人也。有問其姓字者,每答曰:“夏少卿之好友。”更不自言其姓,同時有沈循與都憲錢越有親屬,人詢其名,每曰:“錢員外是我外兄。”有好事者為之語曰:“沈循只說錢員外;劉泰常稱夏少卿。”籲!借譽於人,已為可恥,況出自己口耶!
 
《貴耳集--曲江俗語》:相傳曲江有二奇:張相國,人以鐵鑄之;六祖禪師,以銅鑄之。時人為之語云:“鐵胎相國;銅身禪師。”蓋鐵胎有二身:一在廟,一在庠。銅身在大鑒寺。
 
《天祿識余》:馬令《南唐書》云:“豐城毛炳好學,不能自給,入廬山與諸生講詩,獲鏹市酒盡醉。”同時彭會好茶,時人語云:“彭生作賦茶三片;毛氏傳詩酒半升。”
 
《鶴林玉露》云:“字義固有可得而解者,如“一而大謂之天”,是誠妙矣。然不可強通者亦多。世傳東坡嘗問荊公:“何以謂之‘波’
字?”對曰:“水之皮也。”東坡曰:“然則滑者,水之骨也。”荊公默然。又,《高齋漫錄》:東坡聞荊公《字說》新成,皆以湊字為義。因戲之曰:“以竹鞭馬曰篤,以竹鞭犬有何可笑?”荊公亦無以對。向謂“波為水之皮,滑為水之骨”須尋一對,今可以“竹鞭馬曰篤,竹鞭犬曰笑”作對乎!而兩事均出坡公,尤妙。後荊公與坡公即以《字說》不睦。
 
《詩話總龜》:余游儋耳,見黎民表出東坡《別海北》詩曰:“我本儋耳民”云云。又登望海亭,柱間有擘窠大字,一聯句云:“貪看白鷺橫秋浦,不覺青林沒暮潮。”又謁姜唐佐,見其母,余問:“識蘇公乎?”曰:“然。無奈好吟詩。嘗杖而至,有包燈心紙,公以手拭開之,書滿紙。予案讀之,醉墨欹傾,句云:‘張睢陽生猶罵賊,嚼齒穿齦;顏平原死不忘君,握拳透爪。’”此真絕對也。
 
《碧溪詩話》:坡公嘗書“通家不隔同年面;得路才知異日心”為聯,乃本唐人《責同年不赴期集》,辭云:“紫陌尋春,尚隔同年之面;青云得路,可知異日之心。”
 
《冷齋夜話》:詩人多用方言,南人謂象牙為白暗,犀為黑暗。故杜老詩云:“黑暗通蠻貨。”又謂睡美為黑甜,飲酒為軟飽。故東坡句云:“三杯軟飽後,一枕黑甜余。”按:“軟飽”與“黑甜”為對最佳。字面不必甚對,而兩意則甚對。蓋甜不必真甜,飽不必果飽。
“黑”字原不能對以“軟”字,而就此兩事以為對,不求工而自工,所以尤為佳妙也。天下巧對,往往有不在字句間求之者也。
 
《揮麈後話》:坡公嘗為說之,言在黃州時,陳慥相戲曰:“公只不能作佛經。”曰:“何以知我不能?”曰:“佛經是三昧流出,公特思慮出耳。”曰:“君知余不出思慮者,盍一試之。”陳不肯,曰:
“公何物不曾作,何必相煩?”強之,乃指其首魚枕骨請頌之,曰:“假君手為余出焉。”陳筆不及濕,墨不及磨,湧之如流。驚且笑曰:“此真三昧流耶!”又,《春渚紀聞》:坡公書琴事云:“家有雷琴,破之,中有‘八日合’之語,不曉何謂也?”公非不解者,表出之,令後人思之耳。蓋古“雷”字從四田,四田拆之是為八日合也。按:此兩事皆為坡公事,而“三昧流”與“八日合”,正好作的對。
 
《春渚紀聞》:坡公、山谷、秦太虛七丈,每為人乞書。酒酣筆倦,坡則多作枯木拳石以塞人意,山谷則書禪句,秦七丈則書鬼詩。“禪句”,“鬼詩”亦可作對。
 
《識小錄》:坡公嘗抄書,一書每為一體。則忽作顛張,忽作醉素。
“顛張”、“醉素”可為的對。
 
《侯鯖錄》:東坡在黃州,嘗書云:“東坡居士,自今以往,早晚飲食,不過一爵一肉。有尊客,盛饌則三之,可損不可增。有召我者,預以此告之主人,不從而過是,唯有自止以謝客。一曰守分以養福,二曰寬胃以養氣,三曰省費以養財。”按:《志林》載:張君持紙求坡書:“且欲發藥,君當以何品?吾聞戰國中有一方,吾服之有效,特以奉傳。其藥四味:一無事以當貴,二早寢以當富,三安步以當車,四晚食以當肉。”與原文小異,去其末句,亦可作對。
 
近閱《東坡事類》,有《東坡薦雞疏》云:爰念世無不殺之雞,均為一死法。有往生之路,可濟三途,是用每月之中齋五戒。道者莊悟空,兩日轉經若干卷,救拔當月所殺雞若干隻。又《示兒編》云:東坡居常州,頗嗜河豚,而士大夫家精於烹是魚者,輒招東坡享之。婦孺傾室聚於屏後,欲聞一語品題。東坡下箸大嚼久之,寂如喑者。主人黯然,屏後集者失望相顧。東坡忽投箸大聲歎曰:“值得一死於是!”合舍大悅。噫!東坡誠有味,其言使嗜色如嗜河豚者,而不知皆不免於死。余向喜戒殺,特錄此二則,以示戒。而前節之“可濟三途”四字,正可以“值得一死”為的對。且均為東坡事,亦相屬也。
 
《東坡事類》又載二則,一為《東坡與程金父書》:“此間食無肉,病無藥,居無室,出無友,冬無炭,夏無泉。”一為《春渚紀聞》云:“文章至東漢始陵夷,至晉宋問句為一段,字作一處,其源出於崔蔡。史載文姬兩詩,特為俊偉,非獨為婦人之奇,乃伯喈所不逮也。又俚俗語有可取者:‘處貧易,處富難,耐勞易,耐閑難,忍痛易,忍癢難。’”二段所書,皆東坡醉墨,薳家寶之甚久,後入御府,世無傳此語者,故錄於此。按:上一十八字恰好取以作對,而同為東坡語,尤妙也。
 
《後山詩話》:東坡居惠,廣守月饋酒六壺,吏嘗跌而亡之,坡撰十四字謝之云:“不謂青州六從事,翻成烏有一先生。”
 
梁應來曰:“曹孟德橫槊江上,溫太真擊楫中流,同一義勇;韓平原定議伐金,周公瑾力排降魏,各自英雄。”此兩偶可作對,氣勢魄力相似,而不相同。
 
嘗聞有於鹽倉門懸一聯云:“調成天上中和鼎;煮出人間富貴家。”
甚新,忘為何人所作。

陰壽者,生忌也。陰而繫之以壽,壽而冠之以陰,奇文也。杭人以福壽備而逝者,呼為“喜喪”,吾閩亦有此說。以之為“陰壽”對,工切無比。蓋陽則為壽,而此則名為陰;喪則必哀,而此則名為喜。此創說也。陰壽之說,各行不行。杭則不但營奠營齋,親友來拜,近則笙歌筵宴,無異稱觴,為之子孫,采服從事,亦不為怪,且美其名曰:“做百歲”,是豈不可以已乎?願妄行者思之。
 
曹文恪秀先第在米市胡同。癸巳模擬率會,邀程文恭公、嵇文恭公、吳恭定公紹詩、總憲張公若溎、大司寇崔公應階、少司馬蔣西元益。戊戌作東坡生日再集,易以漳浦蔡公、周文恭公煌、總憲羅公源漢。席上得“七人元旦五百歲”之句,蓋當時只得四百九十三歲,到元旦方足五百,成此七字,即已不易,奚暇覓對?朱石君先生曰:“吾得對矣!‘二老同登十九科’,何如?”蓋指蔡公也。洵巧矣。
 
通州齊春帆進士元發官崖州牧。封翁星垣先生迎養在署,襟懷坦蕩,嘗於市得竹刻李太白小像,以龕供之,懸小楷一聯於龕楔云:“謝宣城何許人,只江上五言詩,令先生低首;韓荊州差解事,放階前三尺地,讓國士揚眉。”可謂風雅好事矣。
 
彭文勤《跋龍洲道人集》云:龍洲嘗在辛稼軒席上賦《羊腎羹》云:
“拔毫已付管城子,爛胃曾封關內侯。死後不知身外物,也隨樽俎伴風流。”句甚風趣。按:“羊腎羹”可對“牛心炙”。
 
濟南有大明湖、趵突泉,二處皆省垣勝景也。予十四歲隨任臬署,屢往遊焉。今已相隔五十五年,渺不可追矣。猶記劉少宣有於湖舍懸聯云:“舟行著色屏風裡;人在回文錦字中。”又張云莊於趵突泉有聯云:“平地忽堆三尺雪;四時長吼半空雷。”可想像兩地景致。安得重一遊之?
 
《嘯紅筆記》云:“不如意事常八九,可與人言無二三。”世俗習傳語也。二師乃云:“對句作‘可與言人無二三’更覺有味。”
 
《澄懷錄》:蘇子容聞人語以故典,必令人檢出何本,頗以為苦。司馬溫公聞人言新事,即便抄錄,且必記所言之人,止之不可。故當時為之對曰:“古事休語子容,新聞莫言君實。”
 
《白帖》:晉樂廣,字彥輔,人謂之冰鏡。女婿衛玠,字叔寶,群號為玉人。故時語曰:“婦翁冰清,女婿玉潤。”此對句亦習傳語也。
《山堂考索》:宋進士科,每位極通顯。至明經科,不過為學究之類。故當時為之語曰:“焚香取進士,徹幕本作瞋目待明經。”蓋進士有設焚香之禮,而明經則設棘監守也。按:《丹陽總錄》卷十四:“宋人諺云”,云見《東萊文集》,其徒諱之,改“瞋目”作“徹幕”。
 
諺云:“人心象膽,世事獺肝。”象膽無定位,十二月分屬遍體,故以比人心,言難覓也。獺肝凡十二坼,月腐一坼,則他一坼更新,迴圈歲更,故以比世事,言時刻翻新也。八字正好作對。
 
撰句有自占身分者,張南華鵬翀《湯圓賦》云:“升沉總不驚。”其氣度可知。莊滋圃有恭作《繭》詩云:“經綸猶有待。”其抱負不凡“經綸”五字可與“升沉”五字為對。
 
秦澗泉修撰大士甲戌散館,求得簽句云:“靜來好把此心捫”,不解何謂。試題《松柏有心賦》,竟忘押“心”字,而以文字好列之高等。經上看出,語閱卷大臣:“你們看卷,乃不用目細看乎!”各知其故,均悚然碰頭請罪,自認瞎眼。上曰:“我有一對,你們對得,則不深究耳。句云:‘狀元乃無心過。’”震恐之下,皆不能對。上曰:“我代你們對之,曰‘試官少有眼人。’以後留意可耳!”眾復叩頭謝過。《隨園詩話》曾及之。
 
慈溪馮一梅孝廉,博學多識,雋才也。與同書局有年,曾於梅中丞處揄揚之,改為總校,遂有知已之感,執弟子禮甚恭。喜談其鄉往事,嘗言:“慈溪城內有東西二廟:西廟在西街,祀唐慈溪令房公琯;東廟在東街,祀吳闞公澤。”闞,慈溪人也。舊有人撰聯云:“西廟房,東廟闞,二公門戶相當,方敢對坐。”未有能對者,後請於乩,始對云:“南京河,北京地,兩處水土各勝,也可並稱。”時適有南北二人在座,各自誇其水土,遂得此對,然非乩不為功。
 
靳迪臣觀察云:“廣西丙午科鄉試,文榜有容縣生員黃金鑒中式。後武闈揭曉,有桂林武生白玉珂。二人姓名可作巧對,同省同科,亦奇矣!
 
迪臣又云:“桂林文昌門外有云峰寺,在象鼻山下,著名廟宇也。唯其地林木密箐,煙瘴極重。每雨時,即在煙霧中也。城中有風洞山,亦名迭采山。予隨任桂林,屢遊焉。蓋山腹有一巨洞深入至後山,進洞口,步行可半里許,極平坦,上為石天。若夏令,則當洞口極為爽利宜人,終日不斷涼颸,故名風洞,為省垣第一名勝。道光末,於山腹起獲巨炮數十尊,或云:“世亂則出。”誠然。並聞迪臣述一對云:“云峰寺,云出即封寺;”以“風洞山,風吹不動山”為對。
 
迪臣又云:“錢景舒日永於立夏前一日,與毛西河諸名士遊樂園,集唐人句作送春對云:“每度暗來還暗去王建;暫時相賞莫相違杜甫。百年莫惜千回醉翁綬;一歲唯殘半日春白居易。”西河極賞之。
 
東坡先生晚年造句多巧對,如《儋耳》云:“垂天雌霓雲端下,快意雄風海上來。”又《人日》云:“天涯已慣逢人日,歸路猶欣過鬼門。”“雌霓”對“雄風”,“人日”對“鬼門”,皆精巧。
 
律賦中用典雅切而對仗工穩者,莫如唐時宋表文言《斅雞鳴度關賦》
“任秦關百二,難啟狼心;笑商客三千,不如雞口。”近有作《鴉片煙賦》,其押“鴉”字一聯云:“直吹無孔之蕭,原非引鳳;臥握不毛之管,豈是塗鴉?”渲染成文,吐屬風雅,忘其為俚俗之事,可作巧對看也。
 
迪臣嘗以巧句出對制勝,句為“動動千里重金鍾,行多重平聲重重皆平聲著力。”以質於予,予對以“紛紛八刀分米粉,剖數分去聲分分皆去聲成絲。”一聯二十八字,均有關合,唯四字泛設耳。
 
有傳一彌勒佛聯云:“笑呵呵坐山門內,覷著去的去,來的來,皺眼愁眉,都是自尋煩惱;坦蕩蕩在布袋中,無論空不空,有不有,含哺鼓腹,好同我共樂升平。”後觀齊學裘《見聞隨筆》,知出語是王仙溪所撰,對語乃齊續成。此一對,頗有禪機,似“共樂升平”改作
“皆大喜歡”,為尤切也。
 
迪臣又云:宋時處州士子終場者六人,而三人與選,謝主司啟云:
“同矍圃之觀人,去其半,存其半;類孔門之取友,益者三,損者三。”亦屬巧對。
 
迪臣又云:古人名號,可作對者,如“孟明”對“元晦”,孟與元,皆首也;晦與明,亦正對。後閱《北窗炙輠錄》:“錢唐有兩進士:一林和靖,居孤山;一漢仲晦,居對松嶺。”因思“仲晦”對“孟明”,尤為工穩。
 
《客座新聞》:長沙李西涯學士東陽居翰林時,會失朝,有罰。翰林舊有語云:“一生事業唯公會;半世功名失早朝。”所謂清逸無他事也。
 
《嵩陽雜記》:成化間,太監汪直用事,朝紳諂附之。其巡邊也,所在都御史,鎧甲戎裝迎出二三百里,望塵俯伏,半跪一如僕隸。揖讓之禮,一切不行。奔競之甚,良可歎也。當時人為之語云:“都憲叩頭如搗蒜;侍郎曲膝似抽蔥。”
 
申江遊人輻輳,茶館尤多,麗水台茶室最著名,曆三層而上。近又有天然居高聳江濱,登其上,有飄飄凌雲之概。每日入座茶話者,以數千計。先有人撰聯句云:“客上天然居,居然天上客。”下五字即就上五字倒轉成文,另翻一意,巧不可言喻,久之莫屬對。偶有一二語,多屬牽強置之。尚記得最後一對較勝,句云:“人下鄉約所,所約鄉下人。”亦足以征巧思矣。因念杭垣以土棍太多,誅不勝誅,設自新所拘留之,候其自新。若輩本好食懶動,每相安之,而其中自愛者因而改行,亦不乏人。其不自愛者,經年不出也。予正續《巧對》,因得句云:“人愛自新所,所新自愛人。”而“所”字尚嫌落上對之窠臼也。又思杭省多善舉,同善堂外,如義渡、義學、義地、惜字官、醫嬰堂、老人院、清節堂,施棺、施藥、施粥、施茶、棉衣,不一而足。何為獨乏放生之舉?向有大生會名目,專為放生一事,今無聞焉。余謂浩劫瀕行之後,正宜體上天好生之德,注意於戒殺放生,語云:“願天常生好人,願人常行好事,然必人多行好事,天自多生善人也。”因復得對句云:“人好大生會,會生大好人。”
似此對去,較前兩聯為自然耳。未知此外更有能對否?
 
前錄於《續話》者,為羅星塔聯“朝、長”分對,七字為句,不過曰“朝夕長消”而已。相傳仙筆,其信然耶!至溫郡江心寺,則以十字為句,亦以海潮能到而云。然託名王梅溪所為,未免重迭太多,極意求巧,而實拙也。仍不如塔聯七字之簡明可貴耳。此兩聯,《楹聯三話》中已合論之,今閱施可齋《閩雜記》,則知朱彥珊美繆又言:四川長水塘有朝云廟,徐文長有一聯云:“朝雲朝活字,朝朝朝活字,朝朝活字朝退;長水長活字,長長長活字,長長活字長流。”蓋第三字為活字,第六字、第八字同。“朝雲”、“長水”確切,廟名地名巧對,是聯尤為可貴。若羅星塔與江心寺,但以朝夕消長,空衍取其奇,自以為巧,而不自知其牽強,大約襲徐語耳。此聯切廟切地,巧即在此,故列入巧對中。
 
巧對有兩邊語氣不相投,而字面配對勻稱者,玩之亦屬可喜。如“拳石淡描黃子久”,對“膽瓶斜插白丁香”。又“樹到千尋難縱斧”,對“果然一點不相干”。東坡“兩遊赤壁”,對南容“三復白圭”。又“崇牙樹羽”對“雙眼花翎”,“豫江二卯”對“巽命重申”,
“頭名狀元”對“勢利和尚”。聯語不倫類,而對仗甚工,姑存之,以備一格。
 
嵌字巧對

福州向有閹詩之會,各逞巧思。其法,拈字為偶對,每句七字。必裁對工整,以巧取勝。多人相聚,片刻即成,舉快手錄之。先以二人為閱卷,第其甲乙。每日可有六七次。其二次閱卷,即以首次取元者為之。近時工者甚多。今記數聯於左。如:“七才子”及“八鄉兵”六字云:“七步詩才曹子建,八門兵法武鄉侯。”“雞魚肉”及“鑼鼓板”六字云:“市鼓聲分社肉,板橋鑼響賣溪魚。”“七月半”及
“燒紙衣”六字云:“半夜燒燈花落紙,七弦彈月露沾衣。”“十二月十二”五字云:“十里樓臺十里月,二陵風雨二陵秋。”“張三李四”四字云:“四壁圖書三尺劍,半肩行李一張琴。”其但拈二字,次第限嵌者尤巧,如“子魚”限第二字云:“燕子不歸春寂寂,鯉魚無信路遙遙。”“斷江”限第三字云:“可憐斷雁無消息,不及江潮有去來。”“田月”限第四字云:“薄宦無田何日返,故人如月幾時圓。”“皋馬”限第五字云:“金玦心傷皋氏宅,玉環魂斷馬嵬坡。”“雪如”限第六字云:“湖上殘山松雪老,江南春雨六如歸。”此數聯俱自然連合,而上下語氣仍復相貫,非心靈手妙不辦。
按:徐鐵孫太守榮《懷古田舍》詩自注:“少時與諸友作嵌字聯句。”太守廣東駐防漢軍,則廣東先已有之矣。
 
分曹巧對

吾閩詩社所錄者,有以不類事為題,合二題成七言一對,亦足以征巧思,如“端午日”及“孔子”云:“赤帝驕人重五日,素王去我二千年。”“魁星”及“頂篷”云:“曾將采筆幹牛斗,未許空梁落燕泥。”“梳頭”及“朝帽”云:“云間曉鏡攏蟬鬢,風閃峨冠動雀翎。”“賣新聞”及“靴襯”云:“事經訪後傳多誤,步太高時穩最難。”“修腳人”及“賣題名錄”云:“足下工夫三寸鐵,眼前身價一文錢。”“官坐堂”及“私養孩”云:“鼓吹堪憐聲是肉,歡娛誰料禍成胎。”“枕頭”及“劊子手”云:“黃昏我便思依汝,白晝君偏敢殺人。”“不應試”及“牛肉”云:“秋戰任人雄拔幟,春耕唯爾病扶犁。”“告示”及“放屁”云:“鄉老抬頭觀日月,通人掩鼻笑文章。”“吹簫”及“和尚煮狗肉”云:“定知跨鳳終成偶,不比燒豬要避人。”“褡衣”及“囚車”云:“方外可以無正服,此中幾見有完人。”“戒方”及“新經布”云:“子弟不才呈白木,女兒有喜驗紅巾。”“官廚子”及“菊花”云:“饔人公膳更雙鶩,隱士閒情對一鷗。”“起馬”及“糞桶”云:“鈴聲急雨三更驛,擔影斜陽十畝田。”“先生解館”及“木芙蓉”云:“化雨已成前日事,拒霜又見此時花。”“鏡中美人”及“撲滿”云:“彼姝對影總如玉,此虜失聲空守錢。”“海狗腎”及“木偶”云:“縱使生兒亦豚犬,是誰作俑到公卿。”“燕子”及“番狗”云:“三春又見君尋主,諸夏難容爾吠人。”其余尚多佳者,錢塘施可齋鴻保亦效為之,即以“燒年紙”及“打紙牌”為題云:“明歲祈神重福我,今宵約伴共由吾。”又“點燭”及“懶貓”云:“書成誤處憑燕說,睡正酣時任鼠偷。”“門神”及“愁酌”云:“笑爾常為門外漢,教兒且覆掌中杯。”“扳不倒”及“錢”云:“此老生平最倔強,乃兄何處不流通。”“溺桶蓋”及“冬菜”云:“掩鼻無須避惡臭,咬根最好解余酲。”“賊”及“寶劍”云:“何妨梁上有君子,要使世間無亂人。”“與友行吟”及“賭場”云:“脫巾微步偕詩客,擲帽狂呼聚博徒。”“呼狗”及“家信”云:“八尺休憑宣孟嗾,萬金曾記少陵吟。”“請酒”及“單紗帳”云:“覓醉唯憑招大戶,御風最好制輕容。”“蛇”及“溺桶”云:“不聞壯士行時畏,好供將軍飯後遺。”“煙燈”及“正月二十九日”云:“良宵好友伴橫臥,明日古人偕送窮。”“雪中人傳奇”及“沽酒”云:“不信英雄常乞食,且憑賢聖暫卻愁。”“打攤”及“柳”云:“白晝長年閑狎浪,青春少婦倦登樓。”“老婆兒許願”及“得孕”云:“此種癡情唯佛諒,最先喜信是郎知。”“聽鶯”及“弄猢猻”云:“春來好共客攜酒,樹倒便隨人乞錢。”又嘗即詩社原題成數聯,如“梳頭”及“朝衣”
云:“蛾描鴛鏡奩初啟,虎拜螭坳佩共垂。”“燕子”及“番狗”云:“代飛候暖催賓雁,入貢時清比旅獒。”“告示”及“放屁”云:“官銜有例起頭大,文字無憑下氣通。”“戒方”及“新經布”云:“頑心須警木三尺,喜信初傳月一番。”“枕頭”及“劊子手”云:“遊仙我戀真佳境,入市人呼好快刀。”“褡衣”及“囚車”云:“梵相最宜圖托缽,土音亦好聽操琴。”“官廚子”及“菊花”云:“勞薪有客知真味,晚節唯君傲眾芳。”予友張莘田明府用糦云:“此雖遊戲筆墨,然非聰明不能裁對,非博洽不能俗題使雅。”余謂一人自作尚易,若兩人對聯,尤費剪裁。酒闌燈灺,倉促間更不易辦。今館閣諸君,亦多為之。

杭州近對

定例教職一官,凡拔貢、優貢、副貢、歲貢、恩貢,准其捐納。此外唯廩生轉貢者,亦准以貢生報捐。凡在附生者,不敢思及。近日則推至附生亦許援例為教職。有輕薄子者,制為聯句云:“貢生捐教,廩生捐教,附生亦捐教,儒士功名皆苟不。”用《三字經》“苟不教”
語也。此種句,本屬不經,久之無以為對。迨道光辛丑,英夷滋事,羊城失守,廈門亦失守,定海又失守,遂對云:“粵人畏鬼,閩人畏鬼,浙人尤畏鬼,海疆世界盡非其。”則用《論語》“非其鬼”耳,亦可謂巧謔矣。
 
凡作對,如八言,於本句自作對,則易屬,亦無貴也。故取七言、五言者最多。今取三言、四言作對,亦頗新倩。本係成語,習之可為摛詞之助耳。酌錄如左。如:
 
“鼓箏草”(《本草》:“橫目草,俗謂之鼓箏草”)對“錦帶花”。(《方物記》:“錦帶花,蜀中有之,亦雲鬢邊嬌”)“金雀瓣”(《群芳譜》:“金雀花,叢生,瓣如飛雀”)對“玉雞苗”。(《清異錄》:“薔薇花,根掘出,石卵如雞,呼為玉雞苗”)“王孫草”(《騷》)對“帝女花”(《廣雅》:“菊也”)“安邑棗”
(《史記》:“安邑千樹棗,其人與千戶侯等”)對“哀家梨”。(《世說》:“桓南郡見人不快,輒嗔云:‘君得哀家梨,蒸食否?”)“蛇添足”對“龍點睛”。“龍花蕊”(宋《長編》:“內侍裘愈至文阯索龍花,上黜之。”龍花即斑枝香)對“燕蓐蔬”。(嶺南名燕窩菜)“書帶草”(《三齋記》:“鄭康成教授:生草如書帶”)對“米囊花”。(《群芳譜》:“罌粟,本有囊。”即其別名)

四言云:
“刻舟求劍”對“買櫝還珠”。“屈刀為鑒”對“斷帶續燈”。“膠柱鼓瑟”對“以莛撞鐘”。“歸心似箭”對“掩耳盜鈴”。“望梅止渴”對“畫餅充饑”。“沿門托缽”對“同室操戈”。“以管窺豹”對“誤筆成蠅”。“對竹思鶴”對“叱石成羊”。“賣劍買牛”對“吹簫引鳳”。“舉杯邀月”對“擊缽吟詩”。“投鼠忌器”對“得魚忘筌”。“瓜田納履”對“柳汁沾衣”。“吹笛止雨”對“擊鼓催花”。“抱薪止火”對“披沙揀金”。“守株待兔”對“臨淵羡魚”。“抛磚引玉”對“點鐵成金”。“如石投水”對“洗金以鹽”。“夢蕉得鹿”對“緣木求魚”。“曲肱為枕”對“集腋成裘”。“煮鹽以海”對“聚米為山”。“因噎廢食”對“挖肉補瘡”。“揚湯止沸”對“吹毛求疵”。“移花接木”對“疊石成峰”。“開門揖盜”對“從井救人”。“重門擊柝”對“高屋建瓴”。“狡兔三窟”對“首鼠兩端”。“立地成佛”對“拜石呼兄”。“畫虎類狗”對“以羊易牛”。“教猱升木”對“飲馬投錢”。“志眉中目”對“移步換形”。“過橋丟拐”對“敲門用磚”。“刻玉為褚”對“鏤金作蓮”。“指鹿為馬”對“舍魚取熊”。“魚為鷺餌”對“狐假虎威”。“丹不奪赤”對“青出於藍”。“十二金牌”對“三千珠履”。“磨而不磷”對“鑽之彌堅”。“率馬以驥”對“望牛如羊”。“暑無張蓋”對“風不鳴條”。“因樹為屋”對“開門見山”。“渴驥奔泉”對“飛鴻戲海”。“遺衣化蝶”對“噴飯成蜂”。“揮戈御日”對“煉石補天”。“舉網得魚”對“當壚沽酒”。
 
黃仲鸞彬觀察云:椒蘭某家有喜慶事,須設帳房,屋不多,以書房為之。一日出對云:“書房改作帳房,出入銀錢須檢點。”一內眷過而見之,隨口答云:“東院跑回西院,往來醬醋要調和。”蓋譏主人有二姬爭夕也。聞者為之粲然。
 
仲鸞又曰:一貴公子,恣情於色。其父戒之,不以為意,患之甚,因大書於其壁云:“賭錢吃酒養婆娘,三者備矣!”公子即於旁對云:
“齊家治國平天下,一以貫之。”抱負不凡,後果顯達。
 
《游宦紀聞》云:東坡一日語劉景文云:“‘一則仲父,再則仲父。’以何為對?”劉云:“千不如人,萬不如人。”坡為絕倒。
 
又云:余童,字端蒙,鄱之樂平人,幼學能文。同里項氏極器重之,欲納為婿。因試余曰:“偶得句云:‘杜宇一聲春晝永,午夢驚殘。’”余應聲曰:“黃鸝百囀曉風清,宿酲消盡。”項大喜,以女妻之。
 
仲鸞又述:《臨漢隱居詩話》云:武士方圭好作惡詩。慶曆初,宋丞相庠守揚州,會圭過其地,飲之,即席談詩,嘲哳可厭。宋公惡聞之,顧野外有牛繫樹下,曳樹將倒,因謂坐客胡恢曰:“‘老牛侍力狂挨樹’,以何為對?”恢曉公意,便對云:“怪鳥啼聲不避人。”
公大笑。
 
《獨醒雜誌》云:汪聖錫幼年與群兒聚學。有謁其師,問能屬對,師指聖錫。客因舉對云:“馬蹄踏破青青草。”聖錫對曰:“龍爪拏開
淡淡云。”客驚曰:“此子已負魁天下之志矣!”年未冠,廷試第一。

《侯鯖錄》云:學士院壁間舊有題句曰:“李陽生指李樹為姓,生而知之。”李陽,老聃也多年未有對句。楊大年為學士,乃對云:“馬
援死以馬革裹屍,死得其所。”

又云:傅欽之作中丞,彈劉仲馮。一日,貢父逢之,請曰:“小侄何致被彈章?”欽之慚云:“也只‘三平二滿文字’。”貢父熟視笑曰:“七上八下人才。”十二字,恰好為對。
 
《曲洧舊聞》云:楊畏字子安,巧於趨避,世號“楊三變”。薛昂,字肇明,在政府,《和駕幸蔡京第》詩有“拜賜應須更萬回”句,太學中呼為“薛萬回”。薛守洛陽,楊閒居洛下。一日,府宴唯楊一人至,或問幕官:“今日何無他客?”對曰:“客甚易得,難得此好對耳。”

《庶齋老學叢談》云:“陳丞相應求知福州日,親故干謁者不遠千里而來。公設會,置五百貫於席前,出一聯,如有對者,即席奉遺。句云:“三山出守,應求何以應其求?”福州本有三山之名。獨一後生對云:“千里遠來,公使盡由公所使。”遂悉舉以贈之。蓋昔日州郡各有公使錢,供太守支用,而後生適知之,亦猶今之公費耳。
 
《鑒誡錄》云:羅秀才隱傲睨一世,與顧云先輩同謁淮南高相公駢。顧為人風雅,時為渤海辟留居門下,羅遂辭歸錢唐。高與幕賓贐羅於海風亭,顧亦在座。時有蠅入座,高命扇驅之使去。顧謂羅曰:“金蠅取嫌,被扇仄聲扇平聲離座。”羅知諷己,立酬之曰:“粉蝶堪玩,遭釘平聲釘仄聲在門。”議者謂以才調相譏,可稱競美。
 
《四朝見聞錄》云:嘉定李大性伯和,以吏部尚書除端明殿學士,俗謂無注腳。若有注腳者,則降旨云:“某人除端明學士。”謂之注腳端明。軍功內,官雖授團防,若未去階官,但視遙郡,唯近邸不帶階官,非有功特轉,不許去階官,欲謂之“禿頭防御使”。去橫旁,用圓狀,視從臣矣。“禿頭防御”可對“注腳端明”。
 
《堅瓠集》云:御史職司風紀,中書供奉絲綸,任至隆也。成化戊戌,庶常安徽倪進賢,出入萬安之門。安病陰痿,進賢自譽善醫,具藥為洗之,因改御史。又翼聖夫人之侄季通,以門蔭宮中書。有同僚友,通以篋寄存之,甚重,友疑之,命啟視,弗許,強視之,乃舊衣數件,下皆糞土墼。友大怒曰:“他日欲誣我家耶!”命毆之,通跪請,願自挑其穢土去。時人為之語曰:“洗陰御史;挑穢中書。”同官為之喪氣。
 
唐景龍中宰相攬權,賢才裹足。人歌曰:“招徠不解開東閣。”及洛下霖雨百餘日,宰執令閉坊市北門,以弭之。卒無效,滂沱益甚。人為屬對云:“燮理只能閉北門。”
 
《堅瓠集》云:明舊例,翰林學土只一人,多或三、四人。弘治壬戊,劉文靖健欲示德,因修會典,成,一時升學士者十人。又,禮部尚書同時有六人:謝遷以禮書居內閣,張昇為禮部掌印事,元守直以禮書掌通政,賈斌以禮書掌鴻臚,崔志端以禮書掌太常,並南京禮書王宗彝六人。崔起神樂觀道士。京師遂有“禮部六尚書,一員黃老”之語。志端疑此語出自翰林,忿極,乃對以“翰林十學士,五個白丁。”蓋倪進賢等五人,成化戊戌,萬安以私意選為庶常,在翰林館,課詩文,一出他人手耳。
 
又云:萬曆丁丑,張太岳子嗣修榜眼及第;庚辰,懋修復登鼎元,皆倖獲也。有無名子揭詩於朝門曰:“狀元榜眼姓俱張,未必文星照楚邦。若是相公堅不去,三郎還作探花郎。”後俱削籍,故又語曰:“丁丑無眼,庚辰乏頭。”
 
又云:吳門王百谷家居,申少師予告歸里,屢造之,賓客盈門,日不暇接,凡夫搜剔泉石,貴遊麇至,幾同朝市。兩君可稱處士之特矣。時人語云:“天下歇家王百谷;山中驛吏趙凡夫。”然題之曰“歇家”,曰“驛吏”,豈非《春秋》之筆乎?
 
《本草拾遺》引俗謂“韭為草鐘乳,芡是水硫黃。”言其溫補也。按:《孫公談圃》載:“陸生韭,葉柔脆,可俎,名為草鐘乳。水產之芡,其滑可食,名為水硫黃。”《藝林伐山》亦言:“芡華晝合宵炕,其性暖也。”故諺云云。
 
《古謠諺》“書有草書素食”諺一條,引《皇朝類苑》云:凡章草小草,點畫皆有法,不可率意輒書,而小草尤難,言其難立造也。諺云“信速不及草書”,對以“家貧難辦素食”。同一古諺也。亦見《事文類聚別集》。
 
《七修類稿》:禱雨用晰蜴,以其致雨也。宋熙寧間,旱,令捕晰蜴,每以壁虎代。民謠有“壁虎壁虎,你好吃苦”之說。國初江岸常崩,人言下有豬婆龍,又恐犯國姓之音,對上只言下有黿也。太祖惡與元同音,令捕殆盡。時諺又云:“癩黿癩黿,何不稱冤。”兩諺正堪作對。

又云:地唯憑術,則通其術者得吉,昧其術者得凶。地何能母萬類耶?天唯聽命於地,則葬吉者不復因惡而降殃,葬凶者不復因善而降祥。天何足父群倫耶?余曰:“唯天之理可括乎地,地之利不能逆天。”故諺有偶句云:“未看山頭土;先觀屋下人。”天生善人必得吉地,惡人而求善地,天不許也。
 
《坦齋通紀》:詩人好改易地名以就句法。《廬陵志》:“二十四灘自下而上,第一灘在萬安縣,前名黃公灘。”坡乃改為“惶恐”,以對“喜歡”。按:前錄只及“惶恐”、“喜歡”,而末詳及此。
 
世傳坡公在黃州作《雪》詩,有“凍合玉樓寒起粟,光搖銀海眩生花”一聯。荊公誦之,歎其對句之妙。時其婿蔡卞曰:“此不過詠雪狀,狀樓臺如‘玉樓’,彌漫萬象若‘銀海’耳。”荊公哂曰:“此出道家書也。道家以兩肩為‘玉樓’,以目為‘銀海’。”蔡卞曾不理會:於“玉樓”何以謂之“凍合”,而下三字云“寒起粟”;於
“銀海”何以謂之“光搖”,而下三字云“眩生花”乎?“起粟”字,蓋使趙飛燕輕寒,體無軫粟也。又見《北台壁》詩。按:東坡於荊公為文字之間沆瀣如此,後《字說》遂爾成隙。荊公因拗執,坡公多所狎侮。坦白人遇忮害人,安得不賈禍耶?
 
《春渚紀聞》云:薳於揚州,得子瞻手畫一樂工,復作樂語云:“桃園未必無杏,銀礦終須有鉛。荇帶豈能攔浪,藕花卻解留蓮。”其後又作漢隸,書;“子瞻、禹功同觀。”真三絕也。因憶《秋雨庵隨筆》云:“物理有不可解者:雪至潔而生蛆,銀至堅而遭蟻,火至熱而有鼠,冰至寒而產蠶。”此四句正好作對。
 
《軒渠錄》:東坡知湖州,嘗與賓客遊道場山,摒退從者而直入。有僧憑門閫而睡,東坡戲曰:“髡閫上困。”有客即答曰:“何不用釘頂上釘?”
 
湖南李馥堂中丞,性質聰穎,能書能詩而才甚敏。少時,嘗與友人談對偶。一友曰:“君向屬對甚捷,有一成語請即對之。句云:‘春風風人,夏雨雨人。’”李答云:“解衣衣我,推食食我。”合座為之傾倒。
 
《後山詩話》:熙甯初,有人自常調上書迎合宰相意,遂丞御史。蘇長公戲之曰:“有甚意頭求富貴,沒些巴鼻使奸邪。”“有甚意頭”、“沒些巴鼻”,皆俗語也。
 
公冶長解豬語”,見皇侃《論語疏》。可與“介葛盧聞牛鳴”作的
“對。“豬語”或云“鳥語”。豬只有鳴,鳥則有語,似以“鳥語”為是。
 
中秋詩最多佳句。杭州名流,於月下小酌,以《月餅》命題。姚古芬撰一對云:“舉頭看明月;把酒問青天。”以蘇對李,巧不可階。
 
國朝書家劉石庵相國,無日不臨帖,肘不去案者六十年。善於用墨,魄力甚厚,嘗自言:“耗去數萬斤油矣。”王夢樓太守則書不經意,愈淡愈超,全取豐神。時有“濃書宰相,淡墨探花”之對。又墨固以煙為之,而煙以油為之。嘗聞人之一生喜伏案者,夜間燈油以之造墨,足應一生之用。故佳墨必書“五百斤油”四字。又以油作墨,必多加杵,愈多杵愈妙。猶憶陶文毅公曾賜予墨二小匣,墨面有“十萬杵”三字。予謂五百斤油常見。今以“十萬杵”對“五百斤”,亦屬巧對。
 
梁武帝《斷酒肉文》云:“酒是魔漿”。可與“福水”作對,蓋一頌一戒也。又諺謂酒曰:“其益如毫,其損如刀。”諒哉!
 
《群芳譜》:山東有樂氏棗,豐肥細核,多膏肥美。舊傳樂毅自燕攜來之種,亦曰毅氏棗,見《太平寰宇記》,以對“哀家梨”,甚工。按:前曾以“安邑棗”對“哀家梨”。
 
王山人伯谷工撰句,其屬對尤妙,句云:“山上杜鵑花作鳥;墓前翁仲石為人。”有輕薄子效其體,嘲之云:“身上楊梅瘡作果;眼中蘿蔔翳為花。”聞者絕倒,蓋王偶患惡瘡,而一目又生瘴翳,故云。
 
有人六赴鄉闈,僅得一副榜,一友嘲之以偶句云:“祁山事業憐諸葛;博浪功名笑子房。”又繆蓮仙艮下第,自嘲一聯云:“妻子望他龍虎日;功名於我馬牛風。”亦極雋秀。
 
滑稽,詼諧也,亦吸酒麴器也。見《清異錄》。故蘇頌偶句曰:“自知伯起雖庯峭;不及淳於善滑稽。”蓋庯峭訓挺拔,而又為承梁小木也。可見古人運典屬對之工,宜荊公見“玉樓”、“銀海”之對而叫
絕也。

對語格式甚多,至以全詩對全詩尤新穎,要在大意之對,不拘於字面也。即如兩花可相對,或中另多一物,則不對矣。陶淵明云:“爾從山中來,早晚步天目。我屋南山下,今生幾叢菊。”王摩詰云:“客從故鄉來,應知故鄉事。來日小窗前,寒梅著花未。”兩詩機杼相同,均為名貴,菊梅相對,最的。
 
《峽程記》:灩澦堆突兀江心,乃積石所成。《水經》載“白帝城西有亂石,冬月石出二十餘丈,夏初沒”是也。《猗覺寮雜記》云:
“灩澦如象,瞿塘莫上;灩澦如馬,瞿塘莫下。”又《吳船錄》云:“廬山雖號九屏,然其實不甚深,比他山為高。雲繞山腹則雨,雲翳山頂則晴。俗云:“廬山戴帽,平地安灶;廬山繫腰,平地安橋。”一水一山,均俗語也,正好作對。
 
順治乙未,進士李立由翰林遷御史,奉命按湖北漢陽大猾世昌,杖斃之。初,世昌嘗謂家人曰:“少時遇一道士,能言未來事,頗有驗。叩以終身,則書‘非桃非杏木,不坐不行人’一聯贈予,曰:‘見此一對,即祿盡時也。’”
 
時諺到處同之,不必定於一方也。前錄尚有未及者,茲隨時記出,其中頗有至理存焉。特錄於左。
 
如三言云:
笑面虎;磕頭蟲。清暑殿;廣寒宮。蘆中人;門外漢。竹醉日;花信風。沒尾犬;獨眼龍。蛇吞象(人心不足);雞啄□(少俠註:原句為「雞啄星期虷不能開口」,疑有誤)。鬼拿鬼;奴使奴。
 
四言云:
三元及第;五世同堂。六親同運;一品當朝。一毛不拔;孤掌難鳴。三生有幸;一竅不通。借花獻佛;落草為王。靠天吃飯;坐地分髒。因人成事;與鬼為鄰。小題大做;短載長行。量腹飲水;相體裁衣。急脈緩受;小取多來。行所無事;話出有因。移花兼蝶;打草驚蛇。過橋拆橋;騎馬尋馬。因禍得福;弄假成真。空言無補;數見不鮮。相見恨晚;同病相憐。過橋丟拐;同室操戈。因小失大;假公濟私。

五言云:
急時抱佛腳;樂得做人情。費力不討好;通情最犯嫌。無錢難開口;有貨不愁眉。瞞上不瞞下;苦路寧苦家。藥只醫假病;酒不解真愁。殺人不顧已;入廟必問神。一掌打不響;連口叫來靈。船多不礙港;樹大好遮陰。子無嫌母丑;狗不厭家貧。藥醫不死病;佛度有緣人。貪多嚼不爛;見小事難成。自講無壞話;相罵沒好聲。

六言云:
遠水不救近火;小舶常傍大船。此景不比那景;他心怎似我心。吃到老學到老;賺來多用來多。做媒不包生子;討債反怨保人。獨見不敵眾識;一富難救十貧。凶拳不打笑臉;氣話莫說過頭。賊證賊證倒賊;奴使奴使死奴。用小錢說大話;借公忿報私仇。

七言云:
太歲頭上來動土(不知避忌);宰相肚裡好撐船(量大)。半世為官一世孽(此乃實理);十年偏遇九年荒(此為近景)。強中更遇強中手;惡人自有惡人磨。肚饑莫向飽人說(彼不自覺);心酸休在路傍啼(不關心)。大人不計小人過;前事每為後事師。久病床前無孝子;富家山裡有遠親。東家不知西家苦(言知己不知人也);此山望見那山高(言自己常見不足也)。遲一步天高地闊;讓三分義重情真。今日不知明日事;上場終有下場時。千賒無如八百現;一錯便誤百年身。酒逢知己千杯少;話不投機半句多。窮人慣作有錢事;巧婦難為無米炊。
 
八言云:
一家做牆,兩家方便;前人種樹,後人乘涼。拳不離手,曲不離口;賈無真價,訟無真情。欺人是禍,饒人是福;敗則為虜,勝則為王。種花一年,看在三日;養兵千載,用在一朝。娶妻娶德,娶妾娶色;拿賊拿髒,拿奸拿雙。有這牢獄,坐這罪人;不怕衙門,只怕官法。兵來將擋,水來土掩;人急造反,犬急跑牆。話只一句,重於九鼎;家有萬金,不點雙燈。

九言云:
事有十長,不無一日短;生不滿百,常懷千歲憂。
 
十言云:
救人救上岸,殺賊殺到地;教婦教初來,訓子訓嬰孩。人多好做事,人少好吃飯;至清則無魚,至察則無徒。酒莫飲在卯,妻莫打在酉;日計必於寅,年計必於春。相罵無好嘴,急行無好步;狂風不過午,驟雨不崇朝。後母愛前子,佳話傳千里;大婦和小妻,賢名噪一時。莫飲卯時酒,昏沉醉到酉(言勿貪杯);不信老人言,禍害在眼前(言
勿自是)。莫信直中直,須防人不人(勿輕信);甯做奴中奴,無為
樹底樹(一世不見天日)。

十一言云:
不做媒不做保,一生少煩惱(不可管閒事也);也無女也無男,前世沒因緣(言無討債者,亦無還債者)。天樣大功,加不得一句自稱(自贊,最可恥也);海底深罪,經弗起雙膝下跪(自願認錯,實可恕也)。
 
十六言云:
以勢交者,勢盡則疏,以利合者,利盡則散;欲人不知,莫若勿為,欲人不聞,莫若勿言。
 
二十言云:
欲知前世果,今生受者是,欲知後世果,今生作者是;莫言家未破,破家子未大,莫言家未成,成家子未生。
此皆古諺語而可對者也。
 
古謠諺語頗多,常有偶句甚工者。至本段中無偶句,取他段語,盡有適對者,茲酌錄於左。
 
宋王覿知蘇州,州有狡吏,善刺守將意以撓權,前守用是得譏議。覿窮其奸狀,置於法,一郡肅然。民歌詠之,有“吏行水上,人在鏡中”之語。
 
宋季《三朝政要》云:理宗紹定三年,上飲宴過度,史彌遠臥病中書,時人譏之曰:“陰陽眠燮理,天地醉經綸。”
 
《朝野僉載》:天后時謠曰:“張公飲,李公醉。”張公者,斥易之兄弟也。李公者,言李氏不盛也。《宋史》:皇祐五年,狄青敗儂智高於歸仁鋪,諺云:“農家種,糶家收。”後智高果為青所破,二事正對。
 
《明文》:萬安入內閣,參機務,結諸閹為內援,進華蓋殿大學士。劉珝以吏部侍郎兼翰林學士入閣,預機務,進謹身殿大學士。初,商輅之劾汪直也,珝與萬安、劉吉助之,時內閣三相,安貪狡,吉陰刻,珝稍優。久之,劉吉與珝同授大學土。孝宗即位,委寄愈專。初,吉與萬安、劉珝在成化時,帝失德,無所規正。吉銳於營私,為言路所攻,居內閣十八年,人目為劉綿花,以其耐彈也。三相朋比為奸,諸尚書默無一語。時有“綿編三閣老,泥塑六尚書”之謠。

《金史--佞幸傳》:胥持國,經童出身。章宗朝拜參知政事,未久,進尚書右丞。持國柔佞,有智術。初,李妃其家有罪,投入宮籍。大定末,以監戶女子入宮,章宗納之。明昌四年,封為昭容。明年,進封淑妃。持國多賄賂妃左右人,依附之,以致宰相。中宮虛位久,進封為元妃,四方為之語曰:“經童作相,監婢為妃。”道其實也。
 
《錢唐遺事》:咸淳丁卯,賈似道平章軍國重事,魏國公葉夢鼎為右丞相,充位而已。上初立,似道益自專,居西湖葛嶺賜第,五日一乘車船入朝,不赴朝堂治事,吏抱文書就第,判尾而已。後葉夢鼎、江萬里皆知軍國重事,似道於湖上遙制。時人語曰:“朝中無宰執,湖上有平章。”
 
《舊唐書--楊炯傳》:伯祖虔威,虔威子德幹。高宗末,曆澤、齊、汴、相四州刺史,治有威名。郡人為之語曰:“寧食三斗蒜,不逢楊德幹。”又《新唐書--權懷恩傳》:擢萬年令,賞罰明,見惡輒取,時語曰:“縱飲三斗塵,無逢權懷恩。”二者正對。
 
《四朝見聞錄》:開禧用兵,鄧友龍、程松為宣撫、宣諭使,板授其屬,謂之宣幹。時政府唯有陳自強居相位,群謠之云:“天上台星少,人間宣幹多。”
 
《張氏可書》:道君遜位東幸,梁師成以扁舟出淮,李邦彥為相,都人欲擊之,馳入西府,己失一履。時人語曰:“太傅扁舟東下,丞相只履西歸。”紀實也。
 
《密庵集》云:洪武十七年,福建按察使陶垕仲名鑄,鄞人,僉事謝元功名肅,上虞人,劾左布政使薛昉貪酷,事既奏,准令按察司就行取問。大昉造謗還詞,有旨都提取赴京於都察院聽對。垕仲劾事得實,大昉還憲職。垕仲被召時,百姓多為不平。及垕仲復任,遂相慶為之語曰:“陶使再來天有眼,薛公不去地無皮。”
 
《齊民要術》引諺云:“當日莫剪韭,觸露不掐葵。”此向例“剪韭種葵”之俗語也。
 
道光丁未,余正任溫郡。立春日,率屬在郡堂照例鞭春。禮成後,忽一聲炮響,不知其故,詢之屬吏,乃知溫俗於春至時,無論何家,皆備樟樹一枝,連葉焚之,並有俚俗咒語名之曰:“□(上於下火)春”。按:《集韻》:“□(同上),音談,燎也。”里安洪守一重輯《俗字編》,謂溫人於立春前焚樟葉曰“□(同上)春”。憶杭州人謂交夏多疾者為“疰夏”,他省亦有此語,恰與溫州之“□(同上)春”二字成一妙對。按:此節《浪跡續談》曾及之。

吳門金解元聖歎,善滑稽,恃才傲物,故罹非災,實非其罪也。相傳金弱冠,祈夢於忠肅祠,夢長木參天,上立一鳥,悟為“梟”字。知定數也。臨刑,其子送之哀極。子本聰穎。金曰:“吾亦憐爾,爾知我之苦乎?有一對,爾屬之。‘蓮子心中苦。’”蓮、憐借音巧合。子方悲號,久而未答。金曰:“癡兒,是何足悲乎?吾代爾對:‘梨兒腹內酸。’”梨、離亦借音,此蓋志氣早定,故臨難不迷也。
 
《北史--李普濟傳》:普濟學涉有名,性和韻,位濟北太守。時人語曰:“入粗入細李普濟。”又《陽休之傳》:俊爽有風概,好學愛文。二人同時,時人為之對曰:“能賦能詩陽休之。”
 
《顏氏家訓》:梁孝元前在荊州,有丁覘者,善屬對,工草隸。孝元書記一皆使典之,軍府多未之重也。又《漢書--王褒傳》:褒字子淵,其姑夫蕭子云特善草隸,褒相模範,名重於世。時人語云:“丁覘十紙莫敵王褒數字。”《夢溪筆談》:柳開少任氣,應舉時以文章投主司凡千軸,載以獨輪車。時張景能文,有名,唯袖一書,簾前獻之。主司大賞,擢景優等。時又以“柳開千軸不如張景一書”為對。
 
《泊宅編》:蜀人石藏用,以醫術遊都下,其名甚著。陳承,余杭人,亦以醫顯。然石好用熱藥,陳好用涼藥。群醫為之言曰:“藏用擔頭三斗火,陳承篋裡一壺冰。”又見《老學庵筆記》。
 
《湧幢小品》:俗語云:“夏至有風三伏熱,重陽無雨一冬晴。”驗之殊不然,及閱《感精符》云:“夏至酉逢三伏熱,重陽戊遇一冬晴。”乃知俗說之訛。
 
《練兵實記》云:今統兵者,每到地方,縱容部下騷擾百姓,不肯克己,嘗見東南受兵之處,人民受害,蹂躪不堪。有謠語云:“賊為木梳,兵是竹篦。”蓋言梳還有漏,兵則無遺矣。凡統兵者,宜念此八字。
 
《則克錄》云:審機應變,如法施用,則自能戰,守固而攻克矣。不則徒有其器,空存其法,而付託不得人,是猶太阿利器,而付嬰孩之手,未有不反以資敵耳。諺云:“寶劍要付烈士,奇方必待良醫。”庶運用有法,斯可資器之利,得方之效矣。
 
《交行摘稿》:先生徐氏名孚遠,松江華亭人,世居汴梁,為宋宗室。高宗南渡,分封於浙之湖州郡烏程東山徐溝村,以地為姓,避亂隱居,終元七世,無一出世仕者。至太祖宗周佛子公始出仕,為參計使,子若孫遂接踵登第,累代封公。永樂朝遂有“一門多兩榜,四世繼三公”之語。
 
《後山詩話》:某太守與客行柏下,柏花多見有落者,遂曰:“柏花十字裂。”客顧其倅方晚食菱,遂對云:“菱角兩頭尖。”皆俗諺也。
 
漢有應曜隱於淮陽山,與四皓俱征,曜獨不至。時人語曰:“商山四皓,不如淮陽一老。”《白帖》“商”作“南”又《何氏語林》:衛洗馬玠穎識通達,天韻標令,論者以為出王眉子、平子、武子之右。自注云:“王澄、王濟,已見。晉諸公《贊》曰:‘王玄,字眉子,夷甫子也。’”世人為之語曰:“諸王三子,弗及衛家一兒。”一漢一晉,的對也。


楹聯剩話

余撰《楹聯叢話》,初刻於桂林,一時頗為紙貴。近聞粵西、湘南兩省皆有翻刻本,後至揚州,書坊亦欲謀翻刻,阮雲台師為慫恿余,允成之,於是又有揚州翻刻本。既歸閩,僑居浦城,匯檢後得者,又編成六卷付梓,題曰《楹聯續話》,而乞者愈多矣。尚有同人續錄見寄者,則細碎不能成編,而竟置之,又復可惜,因附入《歸田瑣記》之後,庶不負錄寄者之盛心云爾。
 
粵西余小霞州判應松所錄寄聯話最多,如姜南《蓉塘紀聞》一條云:“正德中,以江都趙鶴為山東按察司提督學校副使,鶴政尚嚴厲,所至考校生員,多所罷黜,眾議紛然,縉紳亦多厭之,竟以此罷官。鶴去,以貴溪江潮代之,潮亦風裁凜然,生員之傷弓者猶畏之。潮出巡至齊河縣,其分司壁間有題對句云:‘趙鶴方剪羽翼;江潮又起風波。’潮見之,遂投劾歸,恐招怨也。”又《聰訓齋語》一條云:“圃翁嘗擬一聯,懸草堂中云:‘富貴貧賤,總難稱意,知足即為稱意;山水花竹,無恒主人,得閒便是主人。’其語雖俚,卻有至理。”又王笠舫《琅環集》一條云:“李東陽壽商文毅輅七十對聯云:‘自古年華稀七秩;本朝才望重三元。’”按:出句用人生七十古來稀語,自是佳典。惟我朝乾隆年間,恭奉高宗純皇帝壽登七秩,自稱古稀,刻有“古稀天子之寶”,則此後普天臣子,斷不可再有古稀之稱。而近日操觚者流,尚有貿貿不知此事者,所宜正告之也。又程南樵《樵余詩話》云:“汪瑟庵先生為安徽學政時,循例至金陵試院考錄遺才,撰楹帖云:‘三年燈火,原期此日飛騰,倘存片念偏私,有如江水;五度秋風,曾記昔時辛苦,仍是一囊琴劍,重到鐘山。’道光初,有太平廣文某,以送考來金陵。故事廣文送考者,例向學使求所屬遺才二名,是科為沈小湖學使,一概謝絕。某廣文戲改前聯云:‘三年辛苦,只求兩個遺才,倘蒙片念垂思,感深江水;百計哀號,不管八棚伺候,拚著一條老命,撞死鐘山。’後學使亦微聞之,不罪也。”又余小霞贈汪西芝巡檢楹聯云:“菜根滋味知君慣;潭水交情愛我深。”皆切其姓。又壬寅罷官,舟過藤縣,溫心山明府鵬翀初建訪蘇亭落成,代姚若虛撰聯云:“萬里赴瓊儋,夜起江心弄明月;一亭撫笠履,我從畫裡拜先生。”心山以茝林中丞師所遺蘇公《笠屐圖》勒石又自撰一聯云:“公是孤臣,明月扁舟留句去;我為過客,空江一曲向誰彈。”蓋隱括文忠公《藤江五古》詩意也。又代鶴松圃年重建陽朔縣書院講堂一聯云:“文筆聳層霄,愛此間對萬壑瀠洄,教化由來先黨序;書樓崇講席,願多士作千秋事業,顯揚不僅為科名。”文筆、書樓皆陽朔古跡也。又代曾幼竹明府挽興靜山太守云:“廿年無此深交,最可感老尚依劉,久而彌篤;一病猶勤官事,更堪傷危將易簀,語不及私。”又代幕友黎白仙云:“治譜已千秋,是名宦傳人,最堪惜正盼遷鶯,遽悲化鶴;齊民同一哭,況平生知己,更難忘幾番說項,五載依劉。”又應松挽吳荷屋中丞云:“為名士,作詞臣,任封疆大吏,愛路近家園,小住桂林營綠野;工書畫,考金石,著燕許文章,悵跡疏壇坫,遽聞兜率迓香山。”時中丞僑寓桂林,應松解組後,甫得聯文酒之盟,而中丞遽捐館舍,故次聯及之。又萬乙樓太守集杜句贈應松云:“古來材大難為用;老去悲秋強自寬。”又憶得湖南撫部某到任,初入本境,有某來迎,談次,問湖南有新聞乎,某猝不及對,久之乃曰:“無新聞,惟近時有一對甚工。有某縣令姓續名立人者,一人戲以其姓名演成一對云:‘尊姓原來貂不足;大名倒轉豕而啼。’”此語頗膾灸人口,撫部笑而罷。及到任,竟摭以他事劾去。撫部不知何所見,實則令乃一好官也。此道光近年事。
 
福州學署中三百三十三士亭,為朱笥河先生所建,亭前有三百三十三石,皆當時諸生所獻,每石鐫一諸生名,今尚林立無恙。笥河先生報政將還朝,適介弟石君師來代,先生撰亭聯云:“偶為選地看山計;若慰連床話雨情。”運化無痕,自非老手不辯。
 
徐樹人觀察有泰山孔子崖集句石刻云:“仰之彌高,鑽之彌堅,可以
語上也;出乎其類,拔乎其萃,宜若登天然。”又高唐州武廟為山西鄉祠,觀察撰聯云:“鄉人到處皆祠祝,先帝當年此宦遊。”昭烈帝曾令高唐,故云。又集唐開元泰山銘字為楹帖云:“載錫之光,百祿是荷;則篤其慶,萬福攸同。”又一聯云:“積德承先,子臣弟友;虛心稽古,禮樂文章。”又濟南府江南會館云:“表海溯雄風,今樂何如古樂;明湖聯舊雨,濟南勝似江南。”
 
林岵瞻比部在京為其祖母稱觴,余大兒逢辰贈聯云:“致歡久協曹全諺;介福長酬令伯情。”皆切祖母,說重親。致歡,用《曹全碑》語,非素講漢隸者不知也;介福,亦用《易經》“受茲介福,於其王母”語。
 
有杭人趙京者,因病入陰司,舉頭見柱上一聯云:“人鬼只一關,關節一絲不漏;陰陽無二理,理數二字難逃。”後署會稽陶望齡題。
 
廣東省城有武林會館,在歸德門外宴公街,杭州商賈於此醵金創建。既落成,其鄉人梁應來紹壬為撰楹帖云:“一闋荔支香,聽玉笛吹來,遍傳南海;雙聲楊柳曲,問金尊把處,憶否西湖。”真雅音也。
 
王叔蘭《避暑鈔》中載,侯官連梅耦明經攀桂所作楹聯多可采,如云:“暗室中須問心得過;平地處亦失足堪虞。”“幼不學,壯無能,傷今老大;過愈多,功又少,請自乘除。”“始念佳而轉念不佳,見義無勇;一事錯而凡事皆錯,擇術未精。”“四十二年碌碌無奇,安得出人頭地;三百六日孳孳為利,何堪昧我性天。”“顯揚之謂何,筋力漸衰;歎利名無就,教誨不可。”“己心思既竭;望子弟能賢。”按:“利名無就”四字近俗,有友人代改之曰:“行藏無據”,似較勝也。
 
朱竹垞先生嘗為施粥廠作聯云:“同是肚皮,飽者不知饑者苦;一般面目,得時休笑失時人。”此較《隨園詩話》所載題養濟院一聯,稍有含蓄。
 
貴州省某驛館中有一聯云:“滿眼盡窮黎,奚忍多用一夫,誤他舉家生活;兩頭皆險路,何不緩行幾步,積君無限陰功。”仁人之言,亦積無限陰功,便是當頭棒喝矣。
 
袁簡齋先生嘗言,神廟聯以用成語為宜,然親切渾成而有味者,不可多得。聞張睢陽廟一聯云:“須髯輒張,凜凜有生氣;顏色不亂,陽陽如平常。”此本傳與韓文本為睢陽寫照,難得天然作對耳。又金陵三聖廟祀劉、關、張,其聯云:“若傅粉,若塗朱,若潑墨,誰言心之不同如其面;為君臣,為兄弟,為朋友,斯誠聖不可知之謂神。”
此聯膾灸人口,然三聖字已覺未安,而“傅粉”、“塗朱”、“潑墨”等語,皆不見古籍,“兄弟”二字,尚本史傳,而“朋友”二字,又是虛談矣。
 
京師浴堂門首聯云:“入門兵部體;出戶翰林身。”蓋上句借音為
“冰布體”,下句借音為“汗淋身”也。嘉慶乙丑,聶蓉峰銑敏以庶常改兵部主事,至己巳萬壽,聶復以撰進頌冊賞編修,有友人戲舉浴堂聯句贈之,皆以為巧合。
 
張詩舲方伯知余方續集聯話,自桂林手書一紙寄來云:“文遠皋先生以翰林曆掌文衡,官步軍統領,卒於駐放大臣之任,喪歸京師,曾撰聯奉挽云:‘內相經文兼緯武;西方成佛即升天。’祥符大工未合龍以前,正月初三夜,走埽下南同知王漢沉焉。越七日,求屍不得,以衣冠斂,亦撰聯吊之云:‘七日招魂,屈子衣冠輕似蛻;九重賜恤,王尊名節重於山。’又題風洞山云:‘灕江水綠招涼去;常侍詩清賞雨來。’又題五詠堂云:‘雄藩勝覽曾開囿;太守風流尚讀書。’”
 
古人云:“一死一生,乃見交情。”余有所撰知好挽聯,必出手制,然但抒哀悃,且冀以存其人,不暇計工拙也。在揚州挽淮揚觀察李石舟國瑞云:“吳會領班聯,實政真無慚益友;淮揚瘁心血,虛銜何以慰衰親。”余在蘇藩,曾調石舟為首郡,甚資臂助。既擢淮揚道,以河堧出力,加運使銜。歿時,其慈親尚在堂也。又挽江甯方伯成蘭生世瑄云:“望斷黔陽,可憐萬里云颿,依然將母;魂消白下,共惜半年風鶴,了卻孤臣。”客冬英夷之擾,余防堵上海,督部遠駐鎮海,時金陵惟蘭生一人支拄,風鶴之警,無日無之,往來書問,間日必至,皆商略夷務軍情,意見頗合。自余引疾後,蘭生勢益孤,遂以憂死。聞靈船由長江回貴州,尚煩太夫人扶梓也。在蘇州日,挽吳縣令賀吉人崇禧云:“百里舊神君,剡牘未酬舉主願;卅年前進士,蓋棺猶是宰官身。”吉人為余十余年前所薦卓異,至今未進一階。近余重蒞吳門,復以同知奏薦,奉部覆准之日,吉人已不及見矣。又寄挽歸安沈香城別駕廉云:“淮浦最傾襟,脫潁為君欣得地;吳門方掃榻,遺函報我已生天。”余延香城於袁江署齋三年,甚相得,香城得官後,改執弟子禮甚恭。近以奪官歸里,余急折簡迎之,甫得報書,旋聞化去,尚未及中壽也。在浦城挽周芑源廣文云:“一鄉善人,勖哉一弟分憂,一孤在抱;兩行老淚,痛此兩年盛會,兩世交期。”余到浦後,逭暑消寒之會頗盛,芑源輒在坐,嘗稱之為一鄉善人,同人無異辭也。又寄挽杭州許太淑人云:“桂嶺蕪城,隨地齊歌眾母母;萱心蓮性,生天早現法身身。”太淑人之子兩淮分司小琴惇詩、粵西太守芍友惇書,皆余門下士,居官並有循聲云。

余解組後,戲作一篆印云:“學者難進易退。”阮云台師見而喜之,為推其意,輯古語作楹帖相贈云:“難進易退,易事難悅;先勞後祿,後樂先憂。”余甚愧其言。謝茮石同年贈聯云:“乾隆末、舉秀孝,嘉慶初、曆翰部,道光間、掌封圻,回首功名成百順;經史部、有旁證,藝文家、喜博稽,政事門、備掌故,等身著述自千秋。”今年為七十誕辰,福州王叔蘭以聯寄祝云:“二十舉鄉,三十登第,四十還朝,五十出守,六十開府,七十歸田,須知此後逍遙,一代福人多暇日;簡如格言,詳如隨筆,博如旁證,精如選學,巧如聯話,富如詩集,略數平生著述,千秋大業擅名山。”亦皆就余篆印語而衍之者也。

 (此《楹聯剩話》,原收於梁章钜《歸田瑣記》卷六。)


巧對補錄

前錄巧對,有未詳者,茲復補之云:王禹偁字元之,濟州人,擢進士第,事宋太宗、真宗,官至知制誥。年七、八已能文,畢文簡為郡從事,始知之,問其家,以磨面為生,因令作磨對。元之不思以對云:
“但取心中正;無愁眼下遲。”文簡大奇之,留於子弟中講學。一日,太守席上出詩句云:“鸚鵡能言難似鳳。”坐客未有對,文簡寫之屏間,元之書其下云:“蜘蛛雖巧不如蠶。”文簡歎息曰:“經綸之才也。”遂加以衣冠,呼為小友。至文簡入相,元之已掌書命矣。此事見《邵氏聞見錄》及朱子《名臣言行記》。
 
吾鄉宋時陳北山先生子韡,年十一,器度英偉。朱晦翁過訪北山,韡侍側,晦翁令屬對,曰:“一行朔雁,避風雨而南來。”韡應聲云:
“萬古陽烏,破煙云而東出。”晦翁大奇之,謂此子氣象不凡,異日名位不可量也。後為龍圖閣學士。
 
《韻語陽秋》云:“東坡先生歸宜興,道遇孫仲益,有髫齔,問習何藝,答曰:‘方學對句。’先生曰:‘衡門稚子璠璵器。”仲益應曰:‘翰苑仙人錦繡腸。’先生撫之曰:‘真璠璵也。’”
 
《錫金識小錄》云:“郡丞吳及郡判董至無錫,飲紅白酒而醉,吳出對云:‘紅白相兼,醉後不知南北。’董對:‘青黃不接,貧來賣了東西。’”又云:“有宴客食鱉,鱉有卵子,或口占云:‘雌鱉腹中龍眼蛋。’適王礎臣至,指席間應聲曰:‘雄雞頭上荔支冠。’座客服其工敏。”又云:“王召幼稱神童,學使者召至學宮,指鵲巢命對云:‘烏尾鵲,巢中展翅,學鶴未能。’王信口應曰:‘錦鱗魚,海內揚鰭,化龍立就。’使者驚喜。”又云:“施伯雨幼敏慧,其父遁思攜之賞月黃埠墩,宿焉。晨起入山,時重霧未霽,偶遇父友,試以對,云:‘山徑曉行,嵐氣似煙煙似霧。’應曰:‘江樓夜坐,月光如水水如天。’”又云:“相傳華學士鴻山幼時,夢中常有人誦‘芭蕉斜卷一封書’之句,後出使朝鮮,其國王出對云:‘皂莢倒垂千錠墨。’學士略不思索,即口應云:‘芭蕉斜卷一封書。’座皆驚異,敬禮逾等。及歸,贈賚倍於尋常。”
 
黃右原為言,《齊東野語》中對偶一門尚有可采者。如云:“羲經六子,艮巽坎兌震離;周禮一書,天地春秋冬夏。”“龜從,筮從,卿士從,庶民從;人相,我相,眾生相,壽者相。”“善待問如撞鐘,小應小,大應大;措天下若置器,安則安,危則危。”“左氏、公羊、谷梁,春秋三傳;卦爻、繫辭、彖象,大易一經。”“五形之屬三千,小過大過;一門之聚百指,家人同人。”“知我春秋,罪我春秋,誰譽誰毀;待以國士,報以國士,為已為人。”“迅雷風烈,烈風雷雨;絕地天通,通天地人。”“紀信、韓信,假帝假王;仲尼、牟尼,大聖大覺。”“蟬以翼鳴,不啻若自其口出;龍將角聽,謂其不足於耳歟。”“司馬相如藺相如,果相如否;長孫無忌費無忌,能無忌乎。”“人有七情:喜怒哀樂愛惡欲;經存六藝:詩書禮樂易春秋。”“九州既別:冀兗青徐揚荊豫雍梁;一道相傳:堯舜禹湯文武周孔孟。”“正月、六月、七月,十月之交;北風、晨風、凱風,終風且曀。”“張良借箸前籌,恨不食食其之肉;陳平刻木為女,果能冒冒頓之圍。”“夫子、天尊、大士,頭上不同;宮妃、宦者、官人,腰間各別。”“調羹止渴,梅全文武之才;學舞貪眠,柳盡悲歡之態。”“方丈四方方四丈,南北東西;試場三試試三場,經賦論策。”“觀音大士,妙音梵音海潮音;諸相如來,人相我相眾生相。”“龍飛策士,狀元龍,省元龍;度宗龍飛榜,陳文龍為廷魁,胡躍龍為省元虎帳得人,殿帥虎,步帥虎。時範文虎為殿帥,孫虎臣為步帥”按:以上數聯,俱可為談助;而“鄒孟子、吳孟子、寺人孟子,一男一女,一不男不女;周宣王、齊宣王、司馬宣王,一君一臣,一不君不臣。”尤為妙合自然,只千古而無偶矣。
 
右原又言,石成金《聯瑜》中載有數聯,雖非巧對,而天成格言,似可附錄。如:“施恩望報,勢且成仇;為善求知,弊將得謗。”“每想病時,塵心漸減;常防死日,善念自生。”“天最分明,只是性慢;人能算計,其如命何。”“浮躁一分,到處便招尤悔;因循二字,從來誤盡英雄。”“一生在君父恩中,問何報稱;凡事看兒孫分上,勸且從容。”“話雖來到口邊,三思更好;事縱放得心下,再慎何妨。”“悟恩是仇種,情是怨根,則往日之愛河得渡;知無學為貧,無骨為賤,則當前之地步頗高。”“戒色有神方,惟聾耳、瞎眼、死心三昧;養生無別法,只寡言、少食、息怒數般。”“處苦況而尚能甘,才是真修之士;當樂境而不知享,畢竟薄福之人。”“苦辯爭強,贏得也輸氣力;窮奢極欲,算來何益精神。”
 
《棻堂節錄》云,客有戲以“梅香春意動”屬對者,謂此語意雙關,久無人對。予對以“桃葉晚情濃”,客喜其工穩。又有以長聯請對者:“八斗才人,要中解元、會元、狀元,連中三元,點翰林,壓十八學士。”予對曰:“萬年天子,必尊爵一、齒一、德一,達尊歸一,宣丹詔,曉億萬生民。”又有以藥名屬對者,曰:“白頭翁牽牛過常山,遇滑石,跌斷牛膝。”予對曰:“黃髮女炙草堆熟地,失防風,燒成草烏。”又有以字屬對者曰:“十口為田四口方,申出上由下甲。”予對曰:“二人成天一人大,未來益夫添丁。”又有以古對屬對者,曰:“一歲二春雙八月,人間兩度春秋。”舊已有人對過,但不工細,因為更正上句云:“六旬花甲再周天,世上重逢甲子。”
又有屬對者,曰:“二木成林,二火成炎,二土成圭,木生火,火生土,生生不息。”予對曰:“三瓜為□(上一瓜下二瓜),三水為淼,三石為磊,瓜滴水,水滴石,滴滴歸源。”又一屬對者曰:“二人合口成吞,口藏天下;又女變心成怒,心恨奴孤。”又一對曰:“天設奇方,曰雪曰霰曰霜,合來共成三白散。”對曰:“地生良藥,名芩名連名柏,煎去都成大黃湯。”以上數聯,裁對工穩,雖未為精巧,然於初學作對者,亦可開擴其心思焉。按:“梅香春意動”,羅茗香舊有對云:“杜老壯心衰。”亦別調也。
 
舊聞謝椒石言,鎮海陸生志道少工屬對,不假思索。嘗九歲應童子試,邑侯令其屬對,曰:“鎮海縣童生九歲。”應聲曰:“大清國天子萬年。”侯奇之,攜入水閣面試,飲以茶曰:“入閣飲茶,連步可登麒麟閣。”復應聲曰:“臨池染翰,何年得到鳳凰池。”年十二,補博士弟子員,卒年僅十有五。或謂此兒早慧,宜不永年。然余聞史望之前輩亦九歲應縣試,邑侯試之對,云;“閒看門中月。”史應聲云:“思耕心上田。”後史位登正卿,壽逾八秩,何以早慧者又能永年乎?然“思耕心上田”五字極有理致,可稱名對,且已為福壽之征矣。
 
余同年果益亭將軍,由四品宗室入翰林,自言四品宗室中,有胸中甚不了了而口才頗佳者,或嘲之曰:“胸中烏黑嘴明白;”余為代對曰:“腰際鵝黃頂暗藍。”以鵝黃對烏黑,暗藍對明白,皆極靈活,眾為解頤。近年有因英夷之擾,捐輸得花翎者,或嘲以楹聯云:“頭上有錢彯翠羽;胸中無策退紅毛。”語含譏諷,亦巧不可階也。

江南李義賢,字芝庭,熟於唐人詩集,嘗著《秀谷集》,集唐詩,氣體自然,無異己出。如以張軫“山曉月初下”,對蔣吉“天寒雪未消”;《寒食送別》以王勃“野煙含夕渚”,對王維“疏雨過春城”;《宿東岩寺與僧夜話》以沈佺期“流澗含輕雨”,對姚合“穿山踏亂云”;《客中逢楊已軍》以孫逖“今日逢新夏”,對錢起“前程未夕陽”《江邊閑眺》以徐牧“慚無下釣處”,對孟浩然“徒有羨魚情”;《宿瓜步》以徐祐“淺水孤舟泊”,對李商隱“殘燈獨客愁”;《途中》以溫庭筠“門靜人歸晚”,對趙嘏“枝閑鳥下空”;《元旦》以譚用之“甕邊難負千鐘綠”,對盧仝“鏡裡堪驚兩鬢霜”;《詠柳》以劉禹錫“一聲玉笛向空盡”,對姚合“萬架金絲著地嬌”;《江口夜泊》以冷然“岩邊樹動猿下澗”,對羅鄴“溪上月沉人罷春”;《悼古詩》以李商隱“蕭何只解追韓信”,對李憕“賈誼何須吊屈平”;《游吳氏林亭》以許渾“山翠萬重當檻出”,對杜光庭“煙嵐一帶隔簾浮”;《登江樓》以羅隱“瓦榼尚攜京口酒”,對薛據“布衣恐惹洛陽塵”。皆工穩絕倫。
 
吾師紀文達公嘗言,世間書籍中語,無不可成偶者。客舉“惟女子與小人為難養也”,公應曰“有寡婦見鰥夫而欲嫁之”。又舉“孟子致為臣而歸”,公應曰“伯夷非其君不仕”。皆信口拈出,不假思索,自是別才。
 
記得陳芝楣中丞知余有《巧對錄》之輯,亦雜錄所集成語寄示,惜寄到在後,書已刻成,而中丞亦倏騎箕去矣。茲亟為補錄如左。如:虛室生白;飛閣流丹。(《莊子》語及王子安序)千尋玉海;丈六金身。(《梁書》、佛經酒)香留客住;詩成倩鳥吟。(東坡,香山)酒氣和芳杜;詩篇占白蘋。(集香山句)清泉瀉萬仞;落日銜千峰。(同上)秋草獨尋人去後;水雲初起雁來初。(劉長卿,崔涂)閑拈蕉葉留題詠;醉折花枝當酒籌。(集香山句)蒼藤翠壁初無路;野草閑花各自春。(集東坡句)清露晨流,新桐初引;太華夜碧,大河前橫。(《世說》,《詩品》)小窗多明,俯拾即是;(《易林》,《詩品》)眾山倒影,乘空欲飛。(《水經注》)砥德礪材,道徽高扇;(《易林》,唐文)制詩緝頌,思緯淹通。(《文心雕龍》,《世說》)抱樸守真,蓄為玉寶;論仁議福,完若金城。(《易林》,《韓詩外傳》)惟道集虛,人之水鏡;(《莊子》,《世說》)知足不辱,家有芝蘭。(《老子》,《易林》)著手成春,暗與道合;(《詩傳》,《世說》)用心若鏡,清恐人知。(《莊子》,《晉書》)玉壺買春,酒為歡伯;(《詩品》,《易林》)琅函吐秘,詩雜仙心。(唐文,《文心雕龍》)春桃生花,黃鳥來葉;明月作晝,白云帶山。(《易林》,《水經注》)裁雲制霞,一花千葉;(《文心雕龍》,《易林》)纓巒帶阜,十步九尋。(《水經注》,《易林》)又緝《詩》篇名為對者,如:大明;小毖。思文;常武。有駜;無羊。遵大路;信南山。揚之水;殷其靁。皇皇者華;漸漸之石。
 
張南山維屏《詩人征信錄》云:彭文勤公經進稿,其中多屬對工整,典重渾成者。偶錄數則於後,亦可為初學開拓心胸之助。如《恭進禮器圖式表》云:“天下有三重,議禮、制度、考文;聖人等百王,夏造、殷因、周監。”《駕幸天津》云:“王者之治,三十年而後仁;天子所都,五百里曰甸服。”又云:“瀦流成池,有澱蓋七十二;阻泊為界,其址自宋遼金。”《御制節序詩跋》云:“春七日,秋七日,七見來復之心;五重午,九重陽,重葉剛中之德。”《萬壽經壇表文》云:“天子所至曰幸,以德為車,以樂為御,以人情為田;大德之致永年,如日之升,如月之恒,如南山之壽。”《萬福集成贊跋》云:“兕觥田峻,豳籥之三曰無疆;鳳翽吉人,卷阿之四曰純嘏。”《御制詩跋》云:“是謂太平之世,曰雨而雨,曰暘而暘;則知小人之依,先憂而憂,先樂而樂。”又云:“有象之春夏秋冬,孰主張是,孰綱維是,孰居推行是;無形之陰晴雨雪,我潤澤之,我滲漉之,我汜布濩之。”《恩賜知過論謝折》云:“心惕若以乾乾,聖原無過;言達之而亹亹,民可使知。”《恩賜鹿肉謝折》云:“承筐疑宵雅之三,食蘋空愧;受祿頌天保之九,戩谷罄宜。”《恩賜雞雛待飼圖墨刻謝折》云:“在治忽,觀古人之象,繪作有虞;先稼穡,知小民之依,圖成無逸。”《恩賜臺灣墨刻謝折》云:“十二時不翼而飛,天之所助者順;千萬里如指諸掌,聖不可知謂神。”《請編輯萬壽盛典折》云:“奉三無私,聖人之作也如覆載照;致四必得,昊天其子之以保佑甲。”“請誦六章之詩:川至日升月恒、山阜岡陵松柏之茂;廑敦九功之敘:利用厚生正德、水火金木土谷惟修。”《恩撫江西偏災謝折》云:“君上補造物,無不接之青黃;父母篤恩勤,有必周之黔赤。”

《恩免錢糧謝折》云:“國家豐亨豫大,再籌三十年之通;民戶朝饔夕飧,或鮮萬千斯之積。”“富非藏國,利本因民。”“矧當太倉之陳陳相因,何如高廩之多多益善。”《御制詩文十全集進表》云:
“不得已而用,師往有功;無所為而為,我戰則克。”《恩賜居內城謝折》云:“播晨綸於西苑,得為氓而仁許受廛;曝冬日於南榮,將改歲而恩謀入室。”“容身環堵,憶跧江國之牛宮;待漏觚棱,不隔禁城之魚鑰。”《恩賜紫禁城騎馬謝折》云:“齒非加長,實維逾格之施;步本不工,彌切殊常之感。”

雲台師云:乾隆五十六年,余以大考第一,升少詹事,例應觴客,因
邀同衙坊局諸君在一枝軒看菊,坐中文遠皋庶子舉一句云:“牆上竹枝書個個。”請諸公對之。余應聲云:“盒中棗子叱來來。”宮庶初不以為工,遲日檢《漢書》,知為東方朔故實,乃極口稱之。
 
嘉慶年間大考,翰林有已開坊,因名在三等,改部郎者五人,惟白小山鎔得免。內有彭寶臣浚乃乙丑殿撰,亦改部。王楷堂比部為作一對云:“三等狀元,苦矣老彭辭柱下;五人郎署,危哉小白射鉤邊。”
 
《隨園詩話》云:詩中用經書成語,有對仗極妙者。前輩盧王岩云:
“腹不負公公負腹,頭既責余余責頭。”近人吳文溥云:“我自注經經注我,人非磨墨墨磨人。”姚念慈云:“野無青草霜飛後,菊有黃花雁到初。”汪韓門云:“白鳧去後成衰老,黃雀飛來謝少年。”胡稚威云:“春水綠波芳草色,雜花生樹亂鶯飛。”朱鹿田得子云:“我求壯艾三年藥,汝似王瓜五月生。”皆用經書樂府成語也。余亦戲集樂府云:“背畫天圖,子星歷歷;東升日影,雞黃團團。”
 
前輯巧對,所錄繆蓮仙、湯春生《四書》對語,皆渾成可喜。今復閱其《文章遊戲》二編,尚多可采者,亟登之如左。二言云:
 
子路;申棖。狼戾;虎賁。疾視;徐行。王豹;子羔。徙義;近仁。效死;舍生。有李;以桑。孽子;嬖人。惡莠;揠苗。放踵;及肩。摩頂,服膺。蹙頞;脅肩。紅紫;玄黃。
 
三言云:
樂其樂;憂亦憂。行以告;坐而言。私妻子;危士臣。無慍色;不疾言。為營窟;反櫑梩。仁者靜;頑夫廉。勿欺也;何畏焉。有喜色;無怨言。強哉矯;恭而安。武王烈;太甲賢。何以異;是則同。疏逾戚;弱役強。無他技;有余師。要於路;遇諸途。和無寡;德不孤。文勝質;實若虛。而強酒;如探湯。蒲蘆也;膾炙哉。無齒決;不目逃。衣夫錦;書諸紳。

四言云:
施於四體;執其兩端。原泉混混;維石岩岩。子曰忠矣;書云孝乎。修其天爵;教以人倫。言語必信;禮貌未衰。隱幾而臥;逾牆相從。忽然在後;毋以從前。自衛反魯;由鄒之任。十目所視;四體不勤。睨而不視;過之必趨。無見小利;則亂大謀。屨之相似;毛猶有倫。磨而不磷;鑽之彌堅。父召無諾;嫂溺不援。好是懿德;攻乎異端。內無怨女;下不尤人。再斯可矣,一以貫之。樂只君子;哿矣富人。兵刃既接;弓矢斯張。以小易大;辭尊居卑。堯帥諸侯;舜為天子。則何益矣;在所損乎。夔夔齊栗;睊睊胥讒。若保赤子;如見大賓。友於兄弟;樂爾妻孥。以吾一日;加我數年。無目者也;惟耳亦然。各於其黨;不相為謀。處士橫議;隱居放言。失諸正鵠;見乎蓍龜。舍館未定;居處不安。
 
五言云:
得其心有道;反諸身不誠。君為來見也;吾其與聞之。非助我者也;而由人乎哉。然後知長短;不能成方圓。而後嫁者也;則將摟之乎。孳孳為善者;鬱鬱乎文哉。而皆去其籍;則不如無書。人病不求耳;汝安則為之。而從心以欲;然後耳有聞。無以賤害貴;將使卑逾尊。我不憾焉者;吾何謙乎哉。不願乎其外;又顧而之他。士誠小人也;子絕長者乎。罪不容子死;愛之欲其生。其故家遺俗;雖孝子慈孫。上士倍中士;小賢役大賢。使己僕僕爾;其心休休然。魯人為長府;曾子居武城。非求益者也;其寡過矣乎。
 
六言云:
必以告新令尹;此之謂大丈夫。則吾未之有得;於人何所不容。小人窮斯濫矣;君子病無能焉。吾斯之未能信;人皆有所不為。何為其號泣也;庶幾無疾病歟。是聞也非達也;雖得之必失之。今願竊有請也;吾未嘗無誨焉。所以別野人也;豈為厲農夫哉。
 
七言云:
求水火無弗與者;於禽獸又何難焉。是皆穿竊之類也;則與禽獸奚擇哉。
 
八言云:
民有饑色,野有餓莩;內無怨女,外無曠夫。故曰爾為爾,我為我;信如君不君,臣不臣。非其道也,非其義也;在所損乎,在所益乎。為君辟土地充府庫;抑王興甲兵危士臣。
 
九言云:
王順長息,則事我者也;管仲晏子,猶不足為歟?
 
十言云:
安而後能慮,慮而後能得;國之本在家,家之本在身。
 
前閱湯春生《文章遊戲》中有杭州地名集對,以其地其名,皆非所習,姑置弗錄。年來將卜居杭州,已賃得三橋址一宅。相宅時周曆城廂,聞見頗熟,將來往復衢巷,亦不能不習其名,因擇其尤雅馴者錄之如左。

二言云:
官巷;衙灣。泥壩;土橋。湖墅;山墩。倉巷;棚橋。古蕩;新橋。馬衖;車橋。
 
三言云:
五老巷;三元坊。黑亭子;紅廟兒。芭蕉弄;葫蘆兜。紅門局;白井亭。草鞋嶺;箬帽灘。珠冠弄;玉帶橋。硯瓦弄;棋盤山。石屋洞;草橋門。金錢巷;元寶街。楚妃巷;越王山。獅子巷;貓兒橋。大倉後;小學前。助聖廟;興賢坊。八仙石;三聖橋。十八澗;六一泉。佛慧寺;仙靈橋。渾水埠;清河坊。鑿石巷;打鐵關。里塘巷;後市街。六克巷;千勝橋。六和塔;四宜亭。祖廟巷;宗宮橋。金門檻;石牌樓。朱霞弄;青云街。祥符寺;淳佑橋。桐枝巷;松毛場。羊角埂;狗毛灘。塔兒巷;灞子橋。小娘弄;高士坊。十字路;八卦田。高銀巷;文錦坊。黃泥嶺;烏石峰。梅青院;柳翠橋。倉基上;餉部前。蕭山弄;余杭塘。百福巷;萬安橋。豬圈壩;雞籠山。威乙巷;拱辰橋。新塘上;舊府前。火德廟;水香庵。八盤嶺;九曜山。同安里;太平橋。海會寺;江漲橋。老東嶽;賽西湖。城頭巷;湖心亭。棲霞嶺;登雲橋。豬婆弄;鱉子門。林司後;薛衙前。扇子巷;靴兒河。豬頭巷;鴨卵兜。虎跑寺;龍吟庵。延齡埠;流福溝。木屐弄;苕帚灣。夕照寺;初陽臺。三橋址;百井坊。保叔塔;渡子橋。蝙蝠洞;螺螄門。燕子弄;雀兒營。白馬廟;青龍街。高麗寺;滿州營。孩兒巷;丈人峰。
 
四言云:
張御史巷;王狀元園。范郎中巷;李博士橋。胡打笤巷;嵇接骨橋。城南古社;梅東高橋。神霄雷院;天漢洲橋。
 
六言云:
二聖庵,三聖廟;十字路,五字橋。大方井,小方井;南高峰,北高峰。老龍井,小龍井;新馬頭,舊馬頭。義井巷,義門巷;孝子坊,孝女坊。多子街,多福弄;旌德觀,旌功坊。嚴官巷,蔡官巷;成衙營,莫衙營。
 
羅茗云:“向在京師,翁二銘學士以別字對難之,出句云:‘孫行杏者挑行形李,上太行杭山。’余對云:‘服不猛氏穿不本入聲借,走華不敷注。’又出句云:‘午夢末醒春睡足。’未字虛實兼用余對云:‘朝妝莫整宿酲慵。’莫字亦虛實兼用”又有男女人名互對者,如:“徐夫人”對“石公子”,“馮婦”對“王男”之類。又有古今人名相對者,如“公孫丑”對“王伯申”,“白乙丙”對“朱子庚”
之類。又有經書對,如“人涉卬否,人涉卬否;彼留子嗟,彼留子嗟”;“相鼠有皮,刲羊無血”;“藹藹王多吉人,渺渺予末小子”
之類。又有數目巧搭者,如“唐四傑王楊盧駱,宋五子周程張朱”;“五行金木水火土,七音齒齶舌喉唇”;“三代夏商周,九賦上中下”;“四聲平上去入,八字年月日時”;“八音金石絲竹匏土革木,九宮休生傷杜景死驚開”之類,皆未經前人道過者。茗香讀書養親,其母年逾九十,尚康強,茗香有集句聯懸於廳事云:“九十日有秩;八千歲為春。”
 
茗香又云:揚州有缺口門、灣頭鎮,舊傳一對云:“缺口何嘗缺;灣頭自有灣。”頗自然。又“無錫錫山山無錫”之句,久無屬對。朱蘭坡先生以“平湖湖水水準湖”對之。又有以節氣作對句者,云:“霜降如小雪;春分不大寒。”亦佳。又有一絕對云:“一掌擎天,五指三長二短。”久無人能對者,後為徐青藤所屬云:“六和插地,七層四面八方。”
 
羅茗香云:今歲儀徵太傅重宴鹿鳴,同時有四佳話。大興俞恒潤為太傅門下士,師生同科重宴,佳話也;浙江嘉慶戊午解元張廷濟,亦太傅門下士,今科其子慶榮又領解,爺子解元,佳話也;兩丙午,一戊午,同屬午科,佳話也;而張、俞皆同出太傅門下。故余偶成一對句云:“丙象著文明,衣缽相傳,同賡鹿野;午科多勝事,箕裘領解,接武蟾宮。”亦紀實之言爾。
 
茗香嘗自述其所撰地名對,如:道士洑,和尚原;苦水鋪,甘朱山;蔥嶺,蒜山;黃河,青海之類。又有木果木地名,花椒花蔬名;陰口《左傳》地名,陽膚《四書》人名;夏小正書名,魏大中人名之類。又有書名對,如《春秋》對《甲子》;《春秋傳》對《山海經》;《四元玉鑒》對《百子金丹》之類。
 
江南某年五月童試題係“夫人自稱曰小童”,有某生初入泮;是秋鄉試題系“君子不以言舉人”,某生遂連捷,有客戲撰聯語贈之云:
“端午之前,猶是夫人自稱曰;重陽而後,居然君子不以言。”出語歇後為小童,對語歇後為舉人,可謂巧湊。
 
俚俗對語,有甚可解頤者。近在安豐場署,與楊竹圃親家酒次劇談,竹圃云有一田叟攜其子耕作者,值雨至,將釋耒而歸。命其子屬對曰:“迷濛雨至,難耕南畝之田。”適有一客徘徊田畔,遙對云:
“泥濘途遙,誰作東家之主。”叟因邀其至家避雨,語家人曰:“客已至矣,庭前整備茶湯。”客對云:“賓既來兮,廚下安排酒席。”
叟曰:“不嫌茅屋小,略坐片時。”客對云:“且喜華堂寬,何妨數日。”既設席,飲至夜深,叟曰:“譙樓上冬冬冬、鏗鏗鏗,三更三點,正合三杯通大道。”客曰:“草堂前汝汝汝、我我我,一人一盞,但願一醉解千愁。”叟請客就寢曰:“匡床已設,今宵且可安身。”客曰:“主意甚殷,明日定留早膳。”次日客先起,叟出,見其磨刀,詰之曰:“借問嘉客,何故操刃而磨?”客曰:“無故擾東,定當殺身以報。”叟驚曰:“倘死吾家,未免一場官府事。”客曰:“欲全我命,必須十兩燒埋錢。”叟入內,移時捧銀進曰:“首飾湊成十兩。”客秤之曰:“戥頭尚短八錢。”因揖別,叟送之門曰:“千里送君終一別。”客曰:“八錢約我必重來。”叟笑曰:
“惡客惡客,快去快去。”客謝曰:“好東好東,再來再來。”按此客實惡,而此叟大佳,殊快人意。竹圃曰:“一醉解千愁,我熟聞之。三杯通大道,究竟語作何解?”余曰:“此李青蓮句也,當問之古人。”相與一笑而罷。
 
(《巧對補錄》原收於梁章钜《浪跡叢談》卷七。)


楹聯散話

《浪跡叢談》中散見聯話

焦山

初到邗上,知好即欲招游焦山。憶官蘇藩時,以開壩催漕諸役,蓋無歲不登金、焦。又於乙未年曾偕逢兒、暎兒信宿焦山松寥閣,備領山中勝事,輒為神往。或言焦山古名樵山,因漢處士焦光隱此,故名。羅茗香曰:“聞之江鄭堂藩言,樵字當作譙,不知其義何居?”余曰:“杜佑《通典》載京口有譙山戍,《太平寰宇記》亦以譙山為戍海口之山。《嘉定鎮江府志》云,江淹《焦山詩》舊本作譙山。是皆鄭堂所據。知北宋以前尚名譙山。譙有望遠之義,故戍樓名譙樓,戍山亦名譙山也。宋以後始以焦孝然之事附會之。孝然避兵娶婦於揚州,見《三國志》注。彼時孝然年尚幼,未必即有隱焦山被三詔之事。且孝然為魏以後人,蔡伯喈卒於漢末,在孝然之前,焦君之贊當別是一焦君,似蔡亦無為孝然作贊之事。但因孝然而名山,相傳已久,而古字之從譙,似我輩不可不知耳。”茗香甚以為然。焦山水晶庵中有長沙陳恪勤手書一聯云:“山月不隨江水去;天風時送海濤來。”《跋》云:“此山中舊聯,不知為何人所作,今久無存,山僧數為吟誦,余甚愛之,以屬對不甚工,或亦傳述之訛,因以‘江月’易作‘山月’、‘流水’易作‘江水’”云云。而自然庵中林少穆尚書亦書此聯,作“江月不隨流水去;天風直送海濤來。”《跋》云:“此朱文公句。陳恪勤不審所出,易‘江月’為‘山月’、‘流水’為‘江水’,又誤以‘直’作‘時’,今重書以正之。”按,陳恪勤固以意輕改舊句,而少穆亦偶未審也。此宋趙忠定公汝愚同林擇之、姚宏甫遊吾鄉鼓山詩句,朱子喜之,為摘“天風海濤”四字,大書磨崖於屴崱峰頂。後人又為建天風海濤亭。今亭久圮而摩崖字猶存,此句亦長在人口,不知者遂誤以為朱子詩。今趙詩載《鼓山志》,厲樊榭《宋詩紀事》亦錄之,此聯以題鼓山固佳,今若移題焦山,則情景尤真切,故樂為辨之。記得水晶庵壁又有“入室果同水晶域,開門正對石公山”一聯,殊工雅,忘卻何人所題。石公山即象山,正與焦山相對也。又記得丁未夏余游焦山時,借庵詩僧猶健在,前一年是其八十誕辰,借庵索余補贈聯句,時從遊者已停橈相待,乃手揮十四字與之,云“山中鶴壽不知紀;世上詩聲早似雷”,句雖未工,而意頗切。借庵稱謝不絕口,而余則久忘之。今此聯尚懸海西庵壁,閱之如同隔世矣。

紅船 

今大江來往之船,以云台師巡撫江西時所制紅船為最穩且最速。嘉慶十八九年間始創為於滕王閣下,後各處皆仿造,人以為利。今湖北、安徽以迄大江南北,吾師所制之船隨在而有。船中小扁,多師所手題,有滄江虹、木蘭身、曲江舫、宗舫諸號。數十年來利濟行人,快如奔馬,開物成務之功偉矣。吾師嘗為余述:在江右時,偶以事遣家丁回揚州,恰值風水順利,朝發南昌,暮抵瓜州。若非紅船,斷不能如此快速也。因制一聯懸於舟中云:“揚子江頭萬里浪;滕王閣下一帆風。”


相府新舊門聯

雲台師舊宅在舊城之公道巷。自回祿後,始遷居新城南河下康山草堂之右。余於數年前初到揚州,即謁師於舊宅。巷口有石牌樓,大書
“福壽庭”三字。大門口貼八字大聯云:“三朝閣老;一代偉人。”時觀者多以為疑,謂師之枚卜在道光年間,何以有三朝閣老之稱,不知師於乾隆六十年九月已授內閣學士兼禮部侍郎,則閣老之稱由來已久。或又疑:“一代偉人”四字,頗嫌自誇,余初亦無以應之,後讀《雷塘庵主弟子記》,乃知師於嘉慶五年在浙江巡撫任內,奏陳籌海捕盜等因,曾奉有“顯親揚名,為國宣力,成一代偉人”之諭。此是敬錄天語,並非自誇也。後吾師亦微聞人言,遂於新宅大門改書云:“三朝閣老;九省疆臣。”則更不招擬議矣。
 
按,王蘭泉先生《湖海詩傳》中,吾師詩下小傳有“年華正盛,嚮用方殷,加之以開物成務之功,進之以誠意正心之學,洵一代偉人”云云,似亦敬本褒嘉之語,而吾師究以為涉於自炫,故改書之。老臣謙抑之盛心,可以風矣。

太傅銜 

雲台師以今年丙午鄉試重宴鹿鳴,大吏奏入,得優旨晉加太傅銜,並有“三赴鹿鳴”之望,榮寵極矣。按,吾師本以太子太保原銜越加七級而至太傅,如斯曠典,前此所未聞也。謹考本朝滿漢大臣生前乙太傅加銜者,如金文通之俊、洪文襄承疇、範文肅文程、鄂文端爾泰、曹文正振鏞、長文襄齡,不過六人。余如馬文穆齋、佟端純國綱、奉文勤寬、謝清義升、楊敏壯捷、顧文端八代、王文恭頊齡、張文端英、朱文端軾、錢文端陳群、蔡文恭新、董文恭誥,皆由身後贈太傅銜。其由太子太保越贈太傅者,則惟劉文正統勳一人。若吾師之躬逢其盛,其稽古之殊榮,科名之曠遇,宜邗江大夫士歡欣鼓舞,嘖嘖以為美談矣。余客居無以為賀,獻一聯云:“異數超七階,帝眷東山謝太傅;嘉賓佇三肄,天留南國魯靈光。”但求切不求工也。是年,江南副考官黃征三通副賛湯為吾師門下士,由金陵闈中寄聯相賀云:
“鸞詔親褒,曆相三朝賢太傅;鹿鳴重宴,同年一榜小門生。”亦工不足而切有余也。又山西平定州張石洲穆、以集杜句賀云台師重宴鹿鳴加太傅銜,楹帖云:“從來謝太傅;祗似魯諸生。”師甚賞其巧切,而外人多不以為工。按,杜詩《奉觀嚴鄭公廳事岷山沱江畫圖》詩末聯云:“從來謝太傅,邱壑道難忘。”又《奉送郭中丞兼太僕卿充隴右節度使》詩中一聯云:“恥為齊說客,祗似魯諸生。”不稽其出典,不知其渾成也。云台師有老妾劉恭人,即嫡配江夫人之媵也。師兩次斷弦,得其內助力為多。生子祜,登道光癸卯鄉薦,現官刑部山西司郎中。劉得四品恭人封典。女適吳,刺史公謹崧輔閣老子婦也。今歲七十壽辰,師許同人為之制錦稱觴,余亦制一聯往祝,句云:“鹿宴沐恩濃,正及臣門膺曠典;翟衣襄政久,更看子舍策清名。”翌日,師親來謝步,並曰:“此番同人所贈聯軸頗多,惟閣下及右原所撰句最佳。”右原句云:“溫溫恭人,母以子貴;潭潭相府,日引春長。”先是右原以酒筵獻,吾師以手簡謝云:“此席恰為煖壽而來,煖者溫也,所謂溫溫恭人是矣。”右原即因此製成聯句,莊重渾成,真可入余聯話也歟。

廣廈

壬寅年,因避海警到揚州,借居流芳巷張松崖郡丞容園中者三閱月,水木之勝,甲於邗江。今歲重至揚州,則松崖已赴官袁浦,許小琴為卜居南河下之支氏空宅中。宅無園圃,而高梁廣廈,亦是邗江第一家。於逭暑為宜,而家人猶有苦熱者,因口占一律示之云:“借人廣廈樂棲遲,隨分都忘故土思。但舍高官何必隱,弗耽佳句易成詩。縱橫鉛槧家人笑,脫略衣冠過客疑。只惜萬方同苦熱,清涼心地有何裨。”嘗錄呈云台師,謂末聯別出一意,必如此詩方非空作。適修林少穆中丞信,亦附呈此詩。中丞回信云:“讀寄詩,甚羨甚愧,末二句尤覺深人無淺語耳。”此宅前廳最崇敞,璧星泉制軍、梁楚香撫軍過訪,皆訝余財力之雄,而不知其為借居也。星泉曰:“雖是借居,然不可無一題扁,以紀一時鴻爪。”余擬題為“隨安室”,屬許珊林太守篆之。後進有大樓,兒輩亦請題扁,余笑曰:“可署為‘見一樓’乎?”或請其說,余曰:“‘相逢盡道休官去,林下何曾見一人。’擬戲摘二字耳。”或曰:“此句究出何典?”余曰:“此唐人詩也。韋丹寄靈徹云:‘王事紛紛無暇日,浮生冉冉只如雲。巳為平子歸田計,五老岩前必共聞。’靈徹酬云:‘年老身閑無外事,麻衣草坐亦容身。相逢盡道休官去或作好,林下何曾見一人。’”客曰:
“既有扁矣,可無聯乎?”余復戲集唐宋人句云:“即知遠客雖多事;將謂偷閒學少年。”客為囅然。

建隆寺

建隆寺本後周李招討重進舊宅,宋師入城,招討力不能支,合室自焚,因敕建為寺,即以建隆年號為名。近僧小支手輯《建隆寺志》,並繪《建隆寺圖》,征名流題詠。余次云台師韻云:“竹西講忠義,似梅香破臘。古寺抱冬心,千載不蕭颯。支公愛神駿,懷古如響答。冷緣與俗判,勝踐招我踏。闡幽合名流,好事仗老衲。咄哉淮海濁,鄙詞委塵劫。姜白石有《淮海濁》樂府,即詠李招討事,宋臣之言自應爾也珍茲圖志傳,敬佇香火接。隔鄰梅花嶺,貞風共獵獵。”時小支欲於寺中西偏募建李招討祠龕,征余楹柱之語,余集唐劉兼、陸龜蒙詩句應之云:“萬疊云山供遠恨;一家煙雨是元功。”近但云湖都轉亦題一聯云:“宋史何妨稱叛宋;周親畢竟欲存周。”亦有味也。

桃花庵三賢祠

揚州名勝以平山堂為最著。平山堂詩以王荊公“一堂高視兩三州”一律為最佳。平山堂楹聯以伊墨卿太守“隔江諸山”十字為最壯。余於壬寅夏初來游,亦曾撰一聯云:“高視兩三州,何論二分月色;曠觀八百載,難忘六一風流。”謝椒石同年嘲之曰:“聯句實佳,然二十二字中用數目字多至七八,非古人所譏卜運算元乎?”余笑置之。丙午年重至邗上,游桃花庵,登三賢祠堂,與黃石原比部、羅茗香茂才商撰楹帖,右原為雜舉《東坡志林》、《墨莊漫錄》、《避暑錄》事,為合擬一聯云:“四朵兆金甌,是二千石美談,不因五色書云,誰識名流皆五馬;萬花停玉局,惟六一堂如舊,若溯三賢諡典,合將祠額署三忠。”時羅茗香亦擬一聯云:“勝地景芳徽,卅載三賢俱典郡;同龕昭祀典,兩文一獻共稱忠。”按,韓忠獻之守揚,在慶曆六年,歐陽文忠則在慶曆八年,距蘇文忠之元豐守揚時,恰三十餘年。此前後兩聯,俱見典雅,非不學人所能辦,當不讓李蘭卿獨步於前矣。李蘭卿舊聯有“諡並稱忠”語,故即其意而衍之因用前連署余名,以後連署恭兒名,懸之壁間,而疏其緣起於此。越日,茗香又擬一聯云:“楊柳拂堤塍,追溯前徽,於宋曆仁神兩世;桃花遍祠宇,傳來美諡,至今合文獻三忠。”亦佳制也。

水倉

揚州城內街巷,多設水倉,其法甚善,他郡縣所宜仿行也。相傳乾隆五十九年四月,新城多子街一帶不戒於火,每延燒徹晝夜。有余觀德者,人頗豪俠,視而憫之,因創設水倉。其地在人煙稠密、距河稍遠之區,買屋基一所,前設門楹,中為大院,置水缸百十隻,滿貯以水。復置水桶百十隻,兼設水龍一二具,揚州俗語謂之水炮。設有左近報火者,汲桶可以立集,炮夫可以即行。孫春洲為作門聯云:“事有備以無患;門雖設而常關。”余嘗過皮市街,見有廣濟水倉,門上勒石扁,安極佳,詢之,則鮑崇城所作也。字體極得誠懸法,因增其名入《隨安室書錄》中。羅茗香云:“水倉門聯原本出句系‘井用汲以受福’,後始改‘事有備以無患’。”余又改為“事前定則不跲”。又別擬一聯云:“玉瓚何煩禪灶讓;金蓮永免祝融災。”近日各衢路增設愈多,章程愈密,可謂法良意美。

少穆尚書贈聯

三兒恭辰五上公車,依然故我。近緣福州舊宅不能安居,奉余出遊,並悉索敝賦,納資作郡大夫,指省浙江,以便迎養,非得已也。時陝甘捐輸之事,少穆尚書主之,余作手函懇其照拂,捐事已成,少穆復書相賀,中有“哲嗣以二千石洊登通顯,臺端以八十翁就養湖山”云云。余謝不敢當,而心豔其語,囑少穆就此演成長聯,將懸掛於武林寓齋,以為光寵。甫逾月,少穆果手制二十八字長聯見寄,並綴以長跋,詞翰雙美,感愧交並。時方輯錄楹聯余話,得此又增一美談,不禁眉飛色舞也。句云:“曾從二千石起家,衣缽新傳賢子弟;難得八十翁就養,湖山舊識老詩人。”跋云:“茝林中丞老前輩大人,自出守至開府,常往來吳越間。今忻嗣敬叔太守,又以一麾蒞浙,迎養公於西泠。公遊興仍豪,吟情更健,此行真與湖山重締夙緣矣。昨書來索楹帖,以則徐前書有‘二千石’、‘八十翁’對語,囑廣其意為長聯,並欲識其緣起。憶公昔曆封圻,距守郡時才一紀耳。今懸車數載後,復以兒郎作郡,就養於六橋、三竺間,此福幾生修得。若他日再見封圻之曆,承此衣缽之傳,豈不更為盛事?敬叔勉乎哉。道光丁未人日,同里館侍生林則徐識於青門節署,時年六十有三。”
 
少穆由西域賜還後,先權陝甘總制,旋撫關中,綏輯番民,筦理捐務。公私具舉,歡頌載途,而不知其三年塞上開墾屯田,厥功尤偉。以逐臣而猶為民為國,豈復是尋常報稱之情。近雖因病陳情,行將感激復出,且聞已飭哲嗣楫之編修還朝供職,其為心存君國,實遠邇所同欽。適承公以長聯寄贈,不揣固陋,亦勉成數語報之,雖不足以揄揚盛美,而情往似贈,興來如答,亦聊紀一時翰墨緣也。句云:“麟閣待勞臣,最難西域生還,萬頃開荒成偉績;鳳池詒令子,喜聽東山復起,一門濟美報清時。”按,此聯書就緘寄關中,適公已擢移滇黔總制,未知得達與否,而公所惠寄之聯,則早已裝治完美,懸諸杭州三橋址新宅中,眾目快瞻,且膾炙人口矣。

雲台師壽聯

英夷之不犯揚州,京師士大夫以云台閣老之居邗江比漢鄭康成之居高密,而以英夷比黃巾之保鄭公鄉也。逾年值八十壽辰,恭蒙賜壽,彭春農學士以楹聯寄賀云:“新恩又見臨裴野;近事爭傳保鄭鄉”。即
指此事。

但都轉壽聯

英夷初犯邗江,揚郡人家已紛紛逃竄,賴但雲湖都轉竭力防堵,加意撫循,不一月即各安其居,揚人甚德之。值都轉九月誕辰,各制楹帖,以其致頌禱之忱。然語或過當,甚有以郭汾陽、李西平為比者,則擬於不倫矣。惟云台師撰七字聯云:“菊花潭裡人同壽;揚子江頭海不波。”落落大方,恰如身分,不能不推為大手筆也。

俞陶泉都轉

閑與兩淮鹺商談歷任都轉之賢,以李秬軒為第一。鄒公眉觀察曰:
“秬軒之清操亮節,誠不可階,然有守而兼有為者,終推平羅俞陶泉德淵一人而已。”憶陶文毅公擎理淮鹺之始,都轉屢不得其人,手書令余切實舉薦。余即以陶泉應。蓋陶泉令長洲、守蘇州,實心實政,皆余所目擊心儀者也。時陶泉方守金陵,聞信力辭。文毅以余手書示之,陶泉語塞。聞陶泉初到揚時,運庫並無余積,次年遂有三百萬之儲。此席擁東南財賦之雄,冠蓋往來,每多觖望,謗議叢興。自陶泉蒞任後,改弦更張,洗手奉職,而裒多益寡,稱物平施,亦無不各得分願者。惜其用心太苦,精力驟衰,位不稱才,年不副德,論者傷之。余在蘭州藩署,忽接陶泉之訃,為之涕如綆縻。適其孤以急信懇余轉遞平羅,余手揮一聯寄挽之云:“殫心力以報所知,一代長才出甘隴;處脂膏而不自潤,千秋遺愛滿邗江。”素聞賀耦庚督部言,陶泉無所不知,無所不能,不謂邊陲乃有此人物。又言陶泉若長管淮鹺,可稱得人,惜地方上少一好手耳。此聯正隱括其意。今年在揚州,聞公眉觀察亦有一聯云:“敬以持己,恕以接物,一息尚存,此志不容少懈;生不交利,死不屬子,九京可作,舍公其誰與歸。”出語本朱子,對語本《檀弓》,則真足以傳陶泉矣。

睢工神

小住袁浦日,有一河員來謁,意氣軒昂,語言無忌,自言系由衡工投效,得官甚速,並述彼時有一對句云:“捷徑不在終南,河水洋洋,大有佳處;補缺何須吏部,睢工袞袞,竟開便門。”且言親在睢口工次目擊合龍時,實有神助顯應,眾目共睹,但不知此神何名耳。


《浪跡續談》中散見聯話

靈岩山館

過蘇州時,有客約余遊靈岩山館,余以前遊未暢,且欲考悉其顛末,
因欣然孥舟前往。曆覽久之,蓋不過相隔十余年,而門庭已大非昔比矣。按,山館即在靈岩山之陽西施洞下,乾隆四十八九年間,畢秋帆先生所購築,營造之工,亭台之侈,凡四、五年而始竣,計購值及工費不下十萬金。至五十四年三月,始將扁額懸掛其頭門,曰“靈岩山館”。聯云:“花草舊香溪,蔔兆千年如待我;湖山新畫障,臥游終古定何年。”皆先生自書,而語意淒惋,識者已慮其不能歌哭於斯矣。二門扁曰“鐘秀靈峰”。乃阿文成公書,聯云:“蓮嶂千重,此日已成雲出岫;松風十里,他年應待鶴歸巢。”自此蟠曲而上,至御書樓,皆長松夾路,有一門甚宏敞,上題“麗燭層霄”四大字,是嵇文恭公書。憶昔游時,是處樓上有楠木櫥一具,中奉御筆扁額“福”
字及所賜書籍、字畫、法帖諸件,今俱無之。樓下刻紀恩詩及謝恩各疏稿,凡八石。由樓後折而東,有九曲廊,過廊為張太夫人祠。由祠而上,有小亭,曰“澄懷觀”。道左有三楹,曰“畫船云壑”、“三面石壁”、“一削千仞”,其上即西施洞也。前有一池,水甚清冽,遊魚出沒可數,中一聯云:“香水濯云根,奇石慣延采硯客;畫廊垂月地,幽花曾照浣紗人。”池上有精舍,曰“硯石山房”,則劉文清公書也。嘉慶四年九月,忽有旨查抄,以營兆地例不入官,故此園至今無恙。至嘉慶二十一年,始為虞山蔣相國後人所得。而先生自鎮撫陝西、河南、山東,總制兩湖,計二十余年,平泉草木,終未一見。余前遊詩云:“靈岩亭館出煙霞,占盡中吳景物嘉。聞說主人不曾到,邱山華屋可勝嗟。”蓋紀其實也。近年輯《楹聯叢話》,前數聯均未及采,今始錄得,將補入《楹聯三話》,則此遊亦不虛矣。

繡谷

蘇州閶門內有繡谷園,余過吳門時,有以《繡谷送春圖卷》來售者,恐是仿本,且其值過昂,因置之。此園嘉慶中為吾鄉葉曉崖河帥所得,後歸余同年謝椒石觀察,又後歸王竹嶼都轉,葉、謝、王皆余至好,往來最熟,今則不知何姓所居矣。按,此宅在國初為蔣氏舊業,偶於土中掘得“繡谷”二大字,作八分書,遂以名其園。園中亭榭無多,而位置有法,相傳為王石谷所修。康熙三十八年己卯,尤西堂、朱竹垞、張匠門、惠天牧、徐徵齋、蔣仙根諸名流,曾於此作送春會,王石谷、楊子鶴為之圖,時沈歸愚尚書年才二十七,居末座。乾隆二十四年,又有作後己卯送春會者,則以尚書為首座矣。先是蔣氏將售是宅,猶豫未決,卜於乩筆,判一聯云:“無可奈何花落去,似曾相識燕歸來。”而不解其義。迨歸葉氏,而上語應,後葉氏轉售於謝氏,謝又轉售於王氏,而對語亦應。一宅之遷流,悉有定數,亦奇矣哉!

郡署楹聯

郡署舊為建炎駐蹕之區,故制度崇宏,屋宇委屬,為兩浙十一郡署之冠。惟自外堂以至內廨,楹柱無一佳聯留題,豈以前官斯土者,皆不屑為此耶?自恭兒蒞任,始於東客廳中制一額,曰“節儉正直之堂”,而於楹柱書“政惟求於民便,事皆可與人言”兩語。蓋余初出守荊州時,曾書此十二字於客座之旁,恭兒至今服膺不釋耳。既又欲制公堂聯語,考昔賢守郡者,以王右軍、謝康樂為最著,故縣中有王謝祠之建,此間山海要區,今昔情形頓異,有未可以王、謝之臥理概之者,余令其隱括此意為之。越日,恭兒即以擬句呈云:“要地寄一麾,須常念海山深阻;舊堂共千載,敢但希王謝風流。”雖亦常語,而尚質實不浮,因即令其揭諸堂楹,以諗觀者。

英濟廟楹聯

溫州里安門,俗呼大南門,出城半里許,有英濟廟,俗呼白馬廟。相傳神為昭明太子,既無舊碑可考,里人亦無能詳其原委者。廟中有潘宗耀楹帖云:“白馬溯光儀,彩仗霓旌,尚振英風昭肸蚃;黃麋談故事,仁漿義粟,長傳闓澤濟嗷鴻”。跋云:“英濟廟神靈最著,里俗相傳梁昭明太子拯饑來此,時乘白馬,故又稱白馬廟”云云。按,《郡志》未載此事,前史亦無可征證,昭明何以能來溫拯饑,事屬茫昧。惟此聯尚非俗筆,適余輯《楹聯三話》,到溫州旬余日,偶入廟睹此,因附錄之。孫雨入學博云:“《續雁蕩山志》載,臥云禪師重建羅漢寺於谷內芙蓉峰下,劚地得古石碑,高二尺,闊一尺,文曰:
‘昭明太子肇基,建號昭明禪寺,及造寶塔一所,以奠溫庥康盛者。大樑大通元年丁未歲上元志。’考《梁書》,太子統以中大通三年辛亥四月卒,始諡昭明,豈有五年之前,先有立號刻石之理,殊不可解。余謂此碑必好事者所為。”若此碑果真,則是唐以前所遺,當為東甌第一貞石耳。程浩《雁蕩開山說》、李象坤《雁山志余》並載此事,《樂清縣誌》已辯其誣。

永嘉忠義節孝祠楹聯

永嘉縣學之東偏,舊有忠義節孝祠,嘉慶初為颶風所圮,嘉慶末始重建。朱滄湄觀察文翰為碑記其事,又各為之楹聯。忠義祠云:“近聖人之居,容光必照;遵海濱而處,明德惟馨。”節孝祠云:“兒女盡能之,一點熱腸,三分血性;家庭常事耳,察乎天地,通乎神明。”
余皆錄入《楹聯三話》中。

江心寺門聯

孫雨人學博《永嘉聞見錄》云:“江心寺外門舊有聯云:‘雲朝朝朝朝朝朝朝朝散,潮長長長長長長長長消。’旁署‘宋狀元梅溪王十朋書題’。余謂此等似巧實拙,斷非梅溪手筆。即如聯意,亦止須‘雲朝朝朝散,潮長長長消’,何煩重疊至八字耶?”並引蔡葵圃之言曰:“題曰宋,曰狀元,本人斷無此款式,其為好事者假託無疑。”
憶余四十三年前到此,亦曾目擊此聯,以其費解,笑置之。旋里後,乃知閩縣烏龍江之東山上羅星塔,舊有七字聯,不知何人所撰,其句云:“朝朝朝朝朝朝夕,長長長長長長消。”過客皆不知所謂。相傳康熙中,有一道人到此,讀而喜之,眾請其說,道人笑曰:“此山為海潮來往之區,此聯出語第一、第二朝字上平聲,第三朝字下平聲,通作潮字,第四朝字下平聲,第五朝字上平聲,第六朝字又下平聲,凡下平聲者,皆應作潮字讀;對語第一、第二長字平聲,第三長字上聲,第四長字平聲,第五長字上聲,第六長字又是平聲,如此讀之,自不煩言而解,不過是言潮汐長消而已。”言訖,道人遂不見,或以為純陽現身也。按,此塔聯與寺聯字句互異,其為仙筆與否,不可知,而塔聯似較簡明有意趣,故余曾錄入《楹聯續話》中。學博言道光壬辰,風颶大作,此聯吹入江中,不知飄流何處。而余今冬重遊,則寺門仍有此聯,卻無前款,後題“章安蔡朝珂重錄”。

江心寺樓聯

江心寺樓上,楹帖甚多,余同年李芝齡尚書一聯,最為時所傳誦,句云:“青山橫郭,白水繞城,孤嶼大江雙塔院;初日芙蓉,晚風楊柳,一樓千古兩詩人。”此外朱滄湄觀察亦有句云:“長與流芳,一片當年幹淨土;宛然浮玉,千秋此處妙高樓。”亦頗超脫。又樓外小柱上有沈茂才步云集唐人一聯云:“潮平兩岸闊;江上數峰青。”亦尚自然,此則聞之孫雨人學博,余兩度登樓,實皆未見此聯也。按,芝齡尚書“初日”、“晚風”八字,是合謝康樂、孟襄陽言之,二公皆與孤嶼有關,可稱巧合。而徐鐵孫權守榮一聯云:“眾山遙對酒,孤嶼共題詩。”則直書孟襄陽之句,且跋云:“書此以實孟樓之名。”是為小峴先生揚其波,殊可不必矣。余前遊有詩而無聯,近始補制一聯云:“風景不殊,四十年余舊泥爪;江山如許,二千里外小金焦。”

文公祠

江心寺有文公祠,祠壁有石刻信國公像,為前巡道秦小峴先生所摹,有贊有詩,並系以跋,跋云:“《溫州府志》及《永嘉縣誌》俱稱,德祐元年,公與陸秀夫、張世傑在江心寺同立益王,非也。《宋史》:益王昰、信王昺以德祐二年春同走溫州,陸秀夫追及於道,張世傑自定海至,奉益王為兵馬都元帥,昺副之。是此時公並未在溫,無同立益王之事。迨益王入閩,公始自高郵泛海來溫,上表益王勸進,召至福州,拜右丞相,改封信王為衛王,皆德祐二年事,《縣誌》稱德祐元年亦誤。”案,此跋似未深考,今府、縣兩志並無文天祥同立益王之文,且俱明標德祐二年,不知小峴先生何所據而云然也。小峴先生有一聯云:“杜宇聲寒,柴市一腔留熱血;梅花夢斷,甌江千載泣忠魂。”頗工麗,然尚不如彭清典聯云:“孤嶼有鄰,喜得卓公稱後死;嚴陵在望,直呼皋羽哭先生。”尤為警切矣。又有一長聯云:“久要不忘平生之言,古誼若高抬貴手,忠肝若鐵石;敢問何謂浩然之氣,在地為河嶽,經天為日星。”初聞此聯語,極為歎賞,而不知何人所制,今乃知為李石農師所題。蓋信國大魁日,出王伯厚之門,“古誼”二句,即其卷中評語,不獨忠肝鐵石,信國果踐斯言,而伯厚之具眼知人,亦為高抬貴手矣,此吾師所謂久要不忘也。若非稽此故實,鮮不疑上聯所作為何語耳。

卓公祠

文公祠之旁為卓公祠,祀前明戶部侍郎卓忠毅公敬,從前紀載各書,率稱卓忠貞祠,實沿誤也。公舊有祠,前明中葉,奉詔建在郡城南隅,湫隘不可理。萬曆間,郡守衛承芳始移建於江心寺文公祠之右。歲久傾圮,我朝康熙中,郡人陳孝廉振麟倡捐重修。乾隆丙子,督學使者吾閩雷翠庭先生鋐,復率永嘉崔邑侯錫重修。甲午,曾邑侯唯亦從事焉。顧規制稍狹,祠中名流牓聯及過客題詠,少所概見,視文公祠喧寂迥異,為之怒然。按,史傳載建文初,忠毅嘗密疏言:“燕王雄才大略,酷類高帝。北平形勝地,金、元所由興。今宜徙封南昌,萬一有變,亦易控制。”疏入,召問,叩首曰:“臣所言,天下至計,願陛下察之。”帝默然,事竟寢。燕王即位,責以建議徙封,離間骨肉,然猶憐其才,命系獄。姚廣孝故與有隙,進曰;“敬之言誠見用,上詎有今日乎?”成祖不得已,斬之,且夷三族,慨然曰:
“國家養士三十年,惟得一卓敬耳。”焦弱侯竑作《祠記》,敘述獨詳備,所當鐫之祠壁者也。祠中有舊聯二,頗沉著,一云:“祠接謝亭,亦有文章驚海內;忠符信國,並懸肝膽照江心。”係雷翠庭先生所題。一云:“瀝悃陳謨拒不庸,遂使奸邪誤國;捐軀赴難同一死,卻教溝瀆無顏。”系諸城竇東皋先生光鼐所題。翠庭先生又有一扁云:“忠炳幾先。”亦極警切。名人手筆,故自不同。余亦思學制一聯,而屢不就,漫綴一詩云:“湛族當年淚不收,江心遺廟尚千秋。敢言養士真收報,恨不移封作隱憂。末路可憐病遭虎,故山應悔錯騎牛。革除舊事誰相理,賴有天朝諡典優。”

潘檉

《永嘉縣誌--經籍門》載潘檉《轉庵集》一卷,《文苑門》有傳。按,《梅磵詩話》云:“永嘉潘檉,字德久,號轉庵。水心先生序其詩集,言德久年十五六,詩律已就,永嘉言詩,皆本德久。讀書評文,得古人深處。舉進士不中第,用父賞授右職,為閤門舍人。題釣台一聯云:‘但得諸公依日月;不妨老子臥林邱。’為人傳誦。”
按,此聯余輯入《楹聯三話》,其實是一七律之頸聯,今載《瀛奎律髓》中。詩云:“蟬冠未必似羊裘,出處當時已熟籌。但得諸公依日月,不妨老子臥林邱。”此前四句,雖常語,而卻旋轉自如,後四句則平率矣。詩派雖開四靈之先,其工力實不相上下也。

張園楹聯

溫州城中有三園,皆足供士大夫游宴之所。在西為陳園,曲徑通幽,台榭錯出,聊堪小憩。陳園之南為曾園,則水木明瑟,亭館鮮妍,遠出陳園之右。其所編桂屏,所築水檻,尤具匠心,為他園林所未見,思以兩詩紀其勝,尚未能成章也。在東為張園,緊貼積谷山下。按《太平寰宇記》言,謝公池在積谷山之東,積谷山即今東山,則謝池舊址,似即在此山之左近,故張鑒湖觀察亦就此地辟園起樓,以存其意,而屬蔡生甫學士書“池上樓”三字為樓匾。樓之左為鶴舫,並水依山,最為幽勝,余屢遊宴其中。山即東山之麓,水即城下之濠,實為城中第一勝區,因撰一柱聯云:“面壁拓幽居,一角永嘉好山水;築樓存古意,千秋康樂舊池塘。”

戲彩亭聯

溫州郡署,寓眷屬於三堂,庭院極寬敞,相宅者皆嫌其不聚氣,必於前廊構一亭子,以收束之,且可藉為歲時演劇之所。恭兒題亭扁曰
“戲彩”,跋云:“宋溫州通判趙屼,迎養其父清獻公於倅廳,構戲彩堂,當時傳為盛事,東坡、潁濱皆有詩,已詳第二卷今資政公亦就養郡齋,而茲亭適成,因以名之。”並請余撰為楹聯,余亦即用此事題柱云:“舞彩又成亭,故事遠慚清獻德;逢場憑作戲,正聲合補廣微詩。”時次兒丁辰,由內閣請假南來省視,亦於亭角附題一聯云:
“勝地許循陔,成茲樂事;齊心殷舞彩,讓爾先聲。”跋云:“敬叔弟屬撰亭聯,因答其意付之。”亦可謂一時佳話矣。


《浪跡三談》中散見聯話

戲彩亭詩事

戲彩亭仿戲彩堂而作,不過為歲時觴詠之所,自趙蓉肪學使張之以詩,而賡唱始盛,阮儀征師相復寵之以序,而題贈愈多。余因思輯為《戲彩亭詩事》,以存其概,而遠近投寄者,一時尚未能齊來,付梓尚需時日。因先錄趙學使詩並儀征師相序,先與眾共讀之,以備緣起云:“攬勝題詩遍浙東,安輿到處興何窮!宦遊最好永嘉郡,頤養直過清獻公。藤杖吟云身自健,荔鄉隔嶺路原通。從來仙福能兼少,況有高文邁古風。”跋云:“前輩茝林中丞,就養令嗣敬叔太守權甌篆署中,人謂與北宋趙清獻公就養甌倅事相類。竊以公封圻碩望,退歸後流覽山川,著述益富,今官舍近接珂鄉,且彩服承歡,同探雁蕩龍湫之勝,君身自有仙骨,繞膝況皆詩人,揆之趙清獻之戲彩堂,恐未必如此美備也。因次蘇潁濱韻,錄呈大教,聊以志傾慕之忱云爾。”
余即日依韻和答云:“兩度趨承越海東,客懷離緒共何窮?最難勝地逢宗匠,無補清時是寓公。勝賞詩連春草後,公兩度臨甌皆在深春之月健探路未石門通。連日議尋石門舊址,以未得路徑,不果往遊山更鼓登臨興,直駕龍湫最上風。公前遊雁蕩,以陰雨未登大龍湫,願此遊補之”學使臨發之前一日,余召菊部飲餞於戲彩亭,學使復疊前韻相贈云:“堂名戲彩紀甌東,盛會重開興不窮。賢守承歡過趙倅,高齋投句愧蘇公。東坡有《贈趙閱道高齋》詩,並繼子由贈戲彩堂句游山未許云偕訪,公去春遊雁蕩,余以案臨台郡先行,未克同往觀瀑今看徑可通。去春將至大龍湫,以雨水,自崖而返,今擬補遊也兩度招邀聆麈論,且欣弦管坐春風。”跋云:“茝林前輩就養東甌,與趙清獻公事相類,而福且過之。因次潁濱韻奉贈,猥承賜和,兼蒙招集戲彩亭,仰仙福之能兼,感情文之交至,用疊前韻賦謝,以志盛會幸逢云爾。”案,此詩亦書扇以贈,並蒙集禊帖字留題一聯云:“山水林亭,自得清趣;管弦觴詠,以娛大年。”次日,余復次韻奉答云:“轉眼鴻飛西復東,匆匆握晤意何窮!戲場欣看老萊子,是日菊部正演老萊子故事詩事須追康樂公。學使屬同人齊和此詩將相連茵九斗肅,是日葉容齋總戎亦在座,溫郡山形如九斗,因名雲煙落紙百蠻通。學使瀕發,尚手揮楹聯百十幅分贈賓僚不倦一亭從此增聲價,留與輶軒采越風。”越月,承儀征師相寄序云:“宋元豐間,三衢趙屼倅溫州,迎其父清獻公侍養倅署,構戲彩堂,一時豔稱其事,東坡、潁濱二先生並有詩。後七百余年而福州梁敬叔太守權溫篆,其尊甫茞林中丞亦就養郡齋,太守援清獻故事,構戲彩亭署中,以為歲時觴詠之所,中丞顧而樂之。道光間,昆明趙蓉舫學使按試東甌。學使與中丞舊相善,遂以詩相酬答,一時歌詠之歡,賓朋之盛,浙東人士播為美談。中丞因摭成《戲彩亭詩事》一本寄余,屬以數語張之。竊謂中丞之撫吳也,恩惠浹於吾鄉,至今熟在人口。其撫粵西五年,控制得宜,桴鼓無警,余曾手制楹聯贈之云:‘江鄉仁惠傳荒政;嶺表恩威播外夷。’綜前後宦績,其與忠獻之帥蜀,將毋同。今敬叔雖初登仕途,才望已不在趙屼下,古今人何嘗不相及哉?信乎蓉舫學使之言,恐當日清獻之戲彩堂,不能如斯之美備也。余老衰,久不作詩,而樂述其事,因即列其緣起,以復中丞,為當代之服官者勸,且為後之續東甌志乘者有所考焉。道光己酉春日,揚州八十六老人學愚弟阮元書。”

說鈴冥報錄一則 

杭州貢生沈自玉,名鼎新,寓淳祐橋相國寺。壬辰夏五月,因病後答拜一友,登吳山過勞,踉蹌歸臥,即時若氣絕者。自玉爾時覺身輕舉,如在半空,魂隨上下,曆境冥渺,四顧茫茫,行百里而遙至一大野。更轉道左,見紅牆粉界,碧瓦朱門,有一童子前導。再進百步,則殿宇隆崇,延袤數十里。重門洞開,兩廊廡俱署十三省,各省各有府,府各有縣。其往來奔走者,皆青衣絳袍,手各執簿,雜遝排擁,幾不能前。每到一門,則有數十力士,執戈揚盾,攔阻猙獰,細詰之童子,曰:“此武林善士沈鼎新也。”遂從交戟下俯躬而入。第一門榜曰“乾坤一照”,見金碧輝煌,異香從空中來。又進一門,其聯曰:“輪回生死地;人鬼去來關。”入內陰森閃赫,不敢仰視。(下略)

神童對

《七修類稿》載金茂之言:“雲貴間人,絕不知詩,偶遇一秀才,試之以對,時值暮春,曰:‘馬踏紅塵風力軟。’果無能對者。余偶思古詩‘雞鳴紫陌曙光寒’,豈非天生對乎?又有‘乾坤聖世空搔首’
句,久未有對,或對以‘雲雨巫山枉斷腸’。又課徒云‘人間自古無仙骨;池上於今有鳳毛。’皆舊詩今對,天生而成。”余謂此等出句,本非成語,安知非先拈對句,而強就之乎?又載:何仲默入場時,最少,其兄背以進之,御史出一對云“弟騎兄作馬。”遂應曰:
“子證父攘羊。”又閣老袁元峰十歲時,縣審里役於清道觀,隨父至觀,縣喚問:“何家兒,曾習對乎?”時有雙鶴飛鳴,縣曰:“三清殿上飛雙鶴。”袁應聲曰:“五色云中駕六龍。”復語之曰:“投子四方開六面。”袁應聲曰:“丈夫一德貫三才。”此庶可為神童對乎?

都天廟聯

過京口日,聞都天廟會甚盛,蓋數十年來所未有,因停棹兩日,憑篷窗縱觀之。至邗上,為雲台師述之,及師為言甲辰年新修廟時,鄉人請制楹聯,因手書付之曰:“顏許同名,唐代人倫維氣類;李韓論定,熙朝廟貌屹江淮。”當時奸臣曾勸睢陽以天道,公罵曰:“汝不識人倫,焉知天道!”此人倫二字所本,語頗沉著,且人倫、廟貌二字皆雙聲也。按此當補入《楹聯續話》,謹先記於此。


令狐少俠整理、轉載
13/6/2011


註:(1) 本文轉載自攜手國學研究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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