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隨筆】《人生無處不化學》閱後

《人生無處不化學》閱後

未看過《Breaking Bad》這套電視劇，無從置評。只就文章提到的其中兩點，略述個人感想以及一些和評論此劇集有關之淺見。

劇中主角，一位本是善良、勤奮的中學化學科老師，緣何會在知命之年，淪為製冰毒的不法之徒？文章指出，製作兼編劇為「主角營造出合理的環境因素」。

將劇中人（特別是主角）行為之逆轉無可奈何化（為環境／遭遇所迫），目的是令劇情發展合情合理，讓觀眾易於接受，這差不多是同類作品必不可少的指定動作，否則劇情難以舖排，故事無以為繼。正因如此，值得思考的是，把一切個人行為全歸咎於外來因素，把好變壞、善變惡、守法變違法等行為合理化法至令人同情的地步，最後到了觀眾甚至連編導自己都覺得此等犯罪是如許情有可原時，便需警惕。因為，一旦「人在江湖，身不由己」名正言順地成為做壞事的護法而獲大眾認同時，其負面影響不可小覷。故劇評人宜注意編劇及導演的取態，他們在為主角營造合理環境因素後，最終對主角的犯罪行為有無持否定或批判的態度？例如，劇中女同學所問：「所欠的難道是人的靈魂？」將之借題發揮，會有很好的隱喻作用，可引伸為對主角的評語──他欠的確實是人的靈魂。任何作品在反映現實之餘，有必要固守一定的道德底線，這是我作為一個讀者（或觀眾）對作者的期許。此其一。

其二是，文章提到，主角與他的舊學生合夥製毒及販毒，「由於兩人都不是大奸大惡，在驚濤駭浪的毒販地下社會中鑽營，我本善良的老少組合，自然發生許多精彩奇妙又緊張危險的情節。」這是作品能引人入勝，可吸引觀眾追看的主要手法和技巧，如運用得當，作品份外生色、可觀。成功的作品令觀眾看得投入，甚至代入角色，與劇中人同經歷、共悲喜。不過，若從另一角度看，無論主角和他的學生是否大奸大惡都好，他們始終是毒販，是遺害社會的不法之徒，如何在精彩的情節（多以收視率為目標）與分清是非對錯之間取得平衡，在於有心或無心的取捨，當然這需要更大的技巧、心思，以及最重要的良知。

「人性在生活壓迫下，甩不掉尊嚴，避不過誘惑，猶如純鐵，不斷被環境所氧化鏽蝕，不斷地breaking bad。」這是無可否認的事實，現實社會裡如此人事比比皆是。世風日下，道德逐漸淪亡，我們個人勢單力弱，只怕無力正乾坤，惟有由自己做起，力求以良知對抗誘惑，不把靈魂售予魔鬼。如此而已。

一己之見，姑妄言之， 無乃班門弄斧。

令狐少俠

24/8/2011

（註：此文是應網友龍無忌之邀而寫。後附作者原文。）

＊　　 ＊　　　＊　　　＊　　　＊　　　＊

後記：回想當年，Yahoo Blog友龍無忌完成大作，即予賜讀，並詢意見，難卻盛情回贈是篇觀後感。拙文交龍少後，我並無在Blog上發表，因不欲僭越原作者。由是一擱經年，已然淡忘。

最近清理檔案再見舊文，無限感慨，Yahoo Blog已是風流人散，一切已成明日黃花。回心一想，就上載此明日黃花，以誌一段網緣好了。

令狐少俠

16/3/2015

＊　　 ＊　　　＊　　　＊　　　＊　　　＊

人生無處不化學──《Breaking Bad》《製毒師》　

作者：龍無忌

美國電視劇《Breaking Bad》中文譯為《製毒師》或《絕命毒師》，講述一位高中的化學教師Walter White，如何淪為製造冰毒的不法之徒。Walter本來是個傳統、守規、善良、誠實而勤奮的顧家男人，年剛五十，何解在人生剛知天命的時候，走上這條不歸之路？

製作兼編劇Vince Gilligan經過深思熟慮，為主角營造出合理的環境因素，鋪排了Walter 有個自小患了大腦麻痺（Cerebral palsy又稱腦性麻痺或腦癱）的十五歲兒子Walter White, Jr.，此病導致他說話障礙及雙腳要倚賴拐杖而行。妻子Skyler White又快將臨盆，這次意外的懷孕令經濟拮据的Walter大失預算，只好工餘時到洗車店兼職收銀員。偏偏在這時候，從不抽煙卻只有基本醫療保險的Walter竟然患上了肺癌，且是擴散到淋巴結的第三期，醫生告知透過化療，或可保兩年壽命。為了給家人及快將出世的女兒留下一大筆錢，身無長物又罹患絕症的Walter決定豁出去，打算用化學專長去製造冰毒圖利，以餘下生命冒險為家庭換取生活保障。Walter刻意要求其任職緝毒組隊目的襟弟Hank Schrader，帶他見識製毒工場，碰巧地遇到避過拘捕的年青販毒小混混，原來就是他以前的學生Jesse Pinkman。於是Walter按校方記錄，找到Jesse的住處去提出合作，一個懂銷售，一個曉製造，兩人拍檔下，令毒品市場上出現前所未有最高純度的冰毒。由於兩人都不是大奸大惡，在驚濤駭浪的毒販地下社會中鑽營，我本善良的老少組合，自然發生許多精彩奇妙又緊張危險的情節。

Sony Pictures Television在2008年開始制作Breaking Bad時，肯定在創立劇名時花過一番心思。該劇拍攝地點在美國西南部的新墨西哥州，to break bad來自該區俚語，不單止是指行為態度的走歪變壞，而且是反叛至做出危險而違法的事來。AMC電視頻道（American Movie Classics）更播放了特別為劇名定義的宣傳片(Definition Promo)，解說了break bad這動詞就是違抗權威（to defy authority）、挑戰常規（to challenge convention）和惹起騷動（to raise hell），將地獄也帶出來人間。細膩而認真的劇情推展，將每個角色變壞的原因及過程逐步披露，配上演員們精湛的演技，使此劇更加吸引。飾演癌症患者的男主角Bryan Cranston，不但犧牲了體重，其時而沉鬱、時而凶悍的眼神，為他連續奪得三屆艾美獎劇情組最佳男主角。

這齣劇最具新意之處，是經常讓故事內容與化學這門科學拉上關係，使本來沉悶的知識，變得更有趣味。精彩的不單只是逼真的製作冰毒過程、利用化學原理製造出爆破炸藥、又或關於製毒殺人及融屍的方法；還有的是透過解釋化學的理論，演繹出人生中的哲理及產生劇情裡的懸念。例如Walter在自衛的情況下，被迫以毒氣殺了毒販，與Jesse在清理融屍後的殘餘物時，Walter望著大堆血漿爛肉碎骨，回憶大學年青時代，與女同學合力寫出，人體究竟以什麼化學元素來組成，作為首輯第三集的序幕。年青的Walter將合成人體的每個元素的摩爾數(Mole)，亦即以其原子數量所佔比例一一列出在黑板上，導演以時空交錯地剪接兩個情境，這邊老Walter抹乾著污血，那邊年青Walter就寫上人體含鐵的摩爾數比例，還一面說血紅蛋白不能沒有鐵；這邊廂老Walter拾起還未融掉的碎骨，那邊廂年青Walter卻一面加上含鈣的摩爾數比例，還一面投訴懷疑為什麼只得萬分之廿五那麼少；最後總和竟尚欠千分之一，他苦思著究竟欠了些什麼？這個懸念，卻在該集結尾時給了個非科學的哲學性答案。女同學問：「所欠的難道是人的靈魂？」不過信奉科學主義的Walter馬上斬釘截鐵回應：「這裡除了化學，就什麼都沒有！」　（“There's nothing but chemistry here.”）

人性在生活壓迫下，甩不掉尊嚴，避不過誘惑，猶如純鐵，不斷被環境所氧化鏽蝕，不斷地breaking bad。成為製毒師後，Walter由有髮變無髮，由守法變違法，過程中究竟失掉了多少良知與靈魂？難道真是千分之一的原子數量？這個化學而哲理的課題，有待研究。

此劇反正在美國仍在播放，至今已是第四輯，未有打算終結，

慢慢欣賞下去吧。